梁尘捧起了一抔家乡土壤装入随行包袱,然后纵马走出虎门关。
再往前,就是真正的边境。
龙骧军与狄蛮子厮杀了二十余年的边境。
梁尘出关之后,拿出一张年轻男子的人皮面具覆在脸上。
这次总共带了三张面皮在身上,除去一张不怎么能用到的老者面皮,剩余两张年轻男子面皮均是从早年闯入靖北王府行刺的杀手脸上割下,再由大丫鬟九歌剥皮去骨,浸泡水中七七四十九天,精心炮制而成。
当下正值年关,雪落塞北,冬风席卷大地吹折了平原上的白草,万里长空,雄鹰展翅,翱翔天际,为边塞再添一笔本就不少的豪迈风光。
雪花飘进脖颈,打湿了衣衫,梁尘拢了拢当下并不怎么保暖的雪白狐裘,自言自语道:“这种天儿,龙骧军守关将士是怎么套上那身冰凉铁甲的?”
就在他话音刚落,后边儿有一小股龙骧军斥候,迎着呼啸风声策马狂奔。
为首一位资历较老的斥候,在经过梁尘一人一骑面前时瞥了他一眼,勒马而停。
后边儿的十几位随行斥候同样停步。
为首的那名斥候见到梁尘是孤身一人往北狄方向赶路,于是指了指前边儿,好心提醒了句,“小哥,前边儿村庄附近的土坡近来有马匪出没,能避就避着点儿。”
梁尘闻言,连忙拱手道:“多谢军爷关照。”
老斥候点了点头,然后高高扬起马鞭,继续带队往前方奔去。
茫茫平原,大雪皑皑之下,那几颗黑点一闪而逝。
梁尘默默思量着那名老斥候说的话,不禁叹了口气。
北境以北,总共有两片无垠平原,一片是北狄扶桑州境内,南庭大王独孤昊统辖的阿古木草原。至于这另一片,就是虎门关外,梁尘当下脚踏的漠北平原,在这儿扎根的大多是些战乱中流离失所,不得入住关内的罪奴,以游牧捕猎为生。至于那斥候提到的前边儿村庄,应该就是那些苦命人的盘据地。
大雪漫天,梁尘孤身在野外露宿也不现实,所以就沿着老斥候所指的方向纵马赶路,希冀着找村里的哪户人家借宿一晚。
终于,梁尘从平原转向一条小土路之后,不知走了多久,天都黑了大半,瞧见了前边儿依稀亮着些灯火。
村头有几棵光秃秃的瘦树,几条皮毛厚实的恶狗见着了这位陌生男子,立马拥上前,犬吠不止。村子本来就小,黄土夯实的老旧坯房四处漏风,没一会儿,犬吠声就传遍了大大小小所有角落。
但是却没有一户人家推门出来。
梁尘显然早就预料到了此等尴尬情况,并没有在村口过多停留,而是向前径直走去。
梁尘一家一户经过,挨个敲门,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正当梁尘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面前土房的木门半掩,有个扎有两只羊角辫的小姑娘好奇地探头问道:“有事么?”
梁尘拢了拢雪白狐裘,笑了笑,“我是沧州去往北狄的游学士子,名叫梁爽,想在此借宿一晚,可否行个方便?”
这时,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走了过来,把小姑娘拉过身后,又瞧了瞧门外公子哥儿狐裘上堆积的厚厚落雪,沉思良久后道:“进来吧。”
梁尘拱了拱手,迈了十步左右,就从小院走进了屋子,一张炕床就已占去了大半地方,破败墙壁上挂着些冻肉,有名白发老妪正坐在角落里的灶炉旁烧着一锅清淡白粥。
老妪抬了抬眼皮,丝毫没有给妇人留任何颜面,呵斥道:“谁让你领外人进的家门?!”
妇人垂下头,解释道:“娘,外边儿下着大雪,会冻死人的。”
老妪正要接着发作,梁尘连忙走上前弯腰致歉道:“老人家,我乃沧州的游学士子,实在是路遇大雪,才不得已前来叨扰,还望见谅。”
说完,梁尘从随行包袱里掏出了些银子,放于桌上,再次拱手致歉。
老妪瞥了眼桌上的银钱,叹道:“行了,住一晚也不打紧。”
妇人走到梁尘跟前,羞赧道:“公子,您也看见了,咱这房子实在太小,就一张炕床还得睡我们一家四口,只能委屈你打个地铺了。”
梁尘微微躬身,温言道:“不用劳烦大姐再搬被褥了,在下靠着灶台对付一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