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周正青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仗,总是要死人的,山西地势险要,阎锡山经营多年,抵抗顽强也在意料之中,寺内大将和板恒征四郎师团长他们,压力不小。”
“压力?”景仁亲王嗤笑一声:“他们的压力是怕没法向京都交代吧?
怕被松井石根那个老家伙比下去吧?
今天这出戏,与其说是总结胜利,不如说是提前给自己找补,拉拢我们一起向大本营诉苦喊冤。
特别是你,鹰崎君,他们指望着你这“局外人”能帮他们说几句“公道话”呢,他们是盯上你了啊,嘿嘿嘿。”
笑了几声,景仁目光灼灼地盯着周正青:“这里没外人,跟我说句实话,你觉得山西这摊子,接下来会如何?
板垣还有戏吗?他那条路,还走得通吗?”
周正青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深地陷入柔软的后座,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驾驶座的头枕上,仿佛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凝视着某种无形的战略地图。
片刻的沉默,让车厢内的空气都带上了一丝凝重的质感。
“你既然问了,那我就谈谈一些粗浅的看法,我这个当长官的就给你这个下属好好上上课。”周正青带着些许揶揄道。
“鹰崎君,过分了啊!我好歹是亲王,当着山谷君的面,给我留点颜面不行吗。”景仁咋咋呼呼嚷道。
“想不想听了?”
“想。”景仁闭嘴安静下来,等着周正青的见解。
满意斜了眼满脸求知欲的景仁,周正青没有在意前面的山谷正树,直接缓缓开口道:“首先,我们必须认清一个基本现实,帝国对华的战争,其规模和残酷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战前东京大本营,甚至包括你我在内大多数人的预料。”
周正青开宗明义,定下了一个基调。
“速胜论,可以休矣。。”周正青先是文绉绉的来了句。
“淞沪打了三个月,帝国虽胜,亦是惨胜,伤亡之巨,触目惊心。
山西,看似攻城略地,实则已陷入泥潭。”
转向景仁,周正青眼神锐利:“你刚才也听到了,两万六千战死,四万负伤,这还仅仅是方面军自己初步承认的数字。
实际只会更多。
而这代价,换来了什么?太原,大同几座空城?
几条时断时续,需要重兵把守的交通线?至于歼灭华夏军队主力?”周正青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华夏第二战区阎锡山,卫立煌的部队是受了重创,但远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他们化整为零,退入太行,吕梁,依托山险,就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我们占领的点与线,反而成了他们不断袭扰,消耗我们的靶子。”
“所以,”周正青总结道,“板垣师团的“灭宋之路”,在战略层面上,已经破产。”周正青用了“破产”这个极其严厉的词。
“何以见得?”景仁身体微微前倾,显然被这个论断吸引了。
“原因有三,环环相扣,皆是死结。”周正青屈起手指,条分缕析,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景仁的心上。
“第一死结,后勤。
这是远征作战的最大问题,在山西表现得尤为致命。”周正青的指尖在膝盖上虚划着:“山西地形破碎,交通极为不便。
我军机械化程度越高,对后勤的依赖就越强。
弹药,燃油,粮食,被服,药品。。。每一样都需要通过漫长的,脆弱的补给线从华北平原乃至东北运上去。
而这条生命线,如今暴露在什么样的威胁之下?”
周正青自问自答,语气渐沉:“正面,有华夏军队节节抵抗,破坏道路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