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回龙椅,拿起那枚玉如意把玩着。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忽然让他想起小时候听的故事——那时候万历爷还在,太傅给他们讲战国旧事,说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秦昭王如何默许,如何让白起担了千古骂名。
“骆思恭。”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说,当年白起坑杀赵卒,秦昭襄王真的不知道吗?”
骆思恭一怔,随即会意,低声道:“君心难测,但臣以为,若无王命默许,白起不敢行此大事。”
“说得好。”朱由校笑了,“可后世史书里,只骂白起残暴,谁又会去深究秦昭王的心思?”他将玉如意放在案上,轻轻一推,“做君主的,要的是江山稳固,不是史书上那几句‘仁厚’的空话。徐天爵既然敢做,就该担这个名。将来史书写起来,就说是他徐天爵屠戮降卒,与朕无干,而且朕也不知道,你也没有给朕说过这些话。”
“是。”
这番话听得骆思恭心里一凛。他原以为皇帝只是不想惹麻烦,却没想到他早已盘算好身后名。这等心思,哪里像个十几岁的少年天子?
“陛下圣明。”他躬身应道,语气里多了几分敬畏。
朱由校摆了摆手,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轻松:“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让徐天爵在辽东好好镇守,粮草军械,朕会让户部和兵部尽快调过去。告诉他,别因为这点小事缩手缩脚,朕还等着他把努尔哈赤的脑袋砍下来呢!”
“臣遵旨。”骆思恭深深一揖,转身准备退下。
“等等。”朱由校叫住他,指了指案上的捷报,“朱批发下去的时候,加一句——‘赏徐天爵白银万两,加封其妻为二品诰命夫人,至于他本人的赏赐,等他回京的时候再说,其部将士,也都论功行赏’。”
接着他又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让他把那女真人的兵器甲胄都收拢好,送回工部熔炼,别糟蹋了好铁,还有现在夏季炎热,千万别闹瘟疫,让他处理干净。”
骆思恭应了声“是”,拿起捷报,转身走出乾清宫。厚重的宫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殿内的暖意与那桩注定要被掩埋的秘密,一同锁在了深处。
朱由校独自坐在龙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忽然拿起那枚玉如意,在掌心转了几圈。他知道,今日这番决定,或许会让他在私下里多几分非议,但比起辽东的安稳,这点非议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