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子夜思(2 / 2)

一寸相思 紫微流年 4537 字 6个月前

“云落在想什么?”长眸敛了一下,左卿辞语气更柔,拉过她的指尖轻琢细吻,“还是说,怕忘了什么不该说?”

她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不自在地别开眼,绯红渐渐从耳根晕上了莹白的颊,让人怦然心动,然而他是个冷静的猎手,决意揭破她隐藏的秘密,穿透最后一层防卫。

定了一下心神,左卿辞缓声道:“不该说的,大概是你亲爱的师父还活着,依然疯得那么彻底,甚至连自己的徒弟都不认得……”随着话语,修长的指尖沿着她背部的剑痕一路划过,在脊柱的凹陷处停住,两指一嵌按得腰骨一麻,“险些要了你的命,是不是?”

她险些弹起来,瞳眸中多了惊悸和脆弱,她清楚他猜到了许多,可他从不曾点破。在她的经验中,这样的直言相伴而来的通常是要挟。她的第一反应想逃走,可赤裸的身体被他禁在怀中,没有一寸遁逃的空间。

左卿辞漾起笑,藏往快意温颜细语的安抚。“别怕,我不会说出去,我是想知道这么多年你只身一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苏云落陷入了恍惚。

从来没人问过这个问题,她的嗓子突然哽住了,就像许多年前在极北的雪山寻药,无尽的冰雪中拥着一只幼熊取暖,那种厚重的温暖压在胸口,又酸涩,又寂寞。

在天都峰的日子像一片孤独的长夜,没有人愿意靠近她,一切冷漠而排斥,唯有一颗灿烂的星辰挂在天边,成为唯一的光明,即使光亮如此遥远,但只要存在,世界就不是一片荒芜。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那颗星星会突然陨落。

他也不催促,等了好一阵,她终于开口,低得几乎听不清。“十年前,师父出了意外,各大派齐上天都峰,门中决议要清理门户。我偷偷下山,想先一步找到师父,让他逃走。”

她顿了一下,浮出一线苦涩。“那是我第一次下山,什么也不懂,带的一点银子又被人骗走,等终于在洞庭湖边寻到师父,他已经跟几位长老交上了手。”

一路是怎样狼狈,苏云落已不复记忆,只记得闪电撕裂了长空,洞庭的天幕浓云密布,黑得如同暗夜,湖水激起连天高的巨浪,仿佛凶悍的蛟蟒在狰狞翻涌。“师父的样子很可怕,长老们合力以剑阵围攻,最后三位长老受伤,师父也因重伤自堤岸跌落,被风浪卷入了洞庭湖。”

一瞬间黑色的巨浪吞没了熟悉的人,随着叙述,她的身体僵硬起来。“我跳下去想救他,可是风浪太大,几个时辰后才在一处礁岩上发现了师父,如果不是正阳宫功法独特,真气能自行护脉,只怕已经……”

她有些说不下去,指尖一片冰凉,好一会儿才又道:“我用了所有药,将师父的外伤稳定下来,四处去找大夫,稍有名气的都去求过,没有一个能诊出师父神智昏乱的原因。直到一次听说邻镇有名外来的游医极高明,大概是上天开眼,让我遇上了鬼神医,才得知师父竟是中了毒。”

左卿辞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假如当年未曾负气出走,师父也未因担心而跟缀出谷,一切又当如何。“你就这样相信那张药方?”

她没有半分犹豫。“只要还有任何一线希望,我绝不会放弃。”

左卿辞不动声色。“为什么不废去他的武功?寻药并非朝夕之功,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武学是师父的命。”她沉默了很久,垂下睫声音微微发抖,“师父很好,人缘和声望极高,可下山后我才发现许多人对他嫉妒而仇恨,因为他太耀眼。毒也不知是何人所置,只知道一定是出自最亲近的人。”

左卿辞缓缓抚弄乌檀般的长发,放松她的情绪。“云落不曾去探查到底是何人所为?”

抑住喉间的哽堵,她涩道:“师父性情放达,交游遍天下,我对他一无所知,这毒又闻所未闻,根本无从查起。”

左卿辞的话语听起来温柔而怜惜。“这么重的包袱,云落一背十年,不惜声名俱裂,不觉辛劳?”

“很累。”她答了两个字,隔了许久才又喃喃道,“可看师父还活着,就觉得什么都值得。”

长眸浮起一线轻讽,左卿辞淡笑了一下,又道:“你是如何做到让他多年不为江湖所知?文思渊曾道你每年要凑齐两千两黄金,与此相关?”

“我请了两个人。”这般肌肤相贴,似乎什么也藏不住,她迟疑了一刻,“天地双老,地姥手中有天罗束,至柔至韧,夫妻联手可以制衡师父的剑气。”

用盗来的黄金买得高手效命,换来时间走遍天涯寻药。左卿辞终于解开了疑惑,望着怀中人美丽而不安的脸,他轻谑地调弄:“放心,我会替你守密,只要云落这次多留几日。”

她怔了怔,抬起眼看他的神色。“在金陵也有人偷袭你?”

一个吻落在她睫下的胭脂痣上,又印上柔唇纠缠良久,直到情欲渐燃,她整个身体都敏感起来,他才略微放开,低笑道:“因为你来得太少,仅有一夜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