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钱不敢说,但一定是个罪大恶极的罪徒。”云知笑了笑,道,“上古以黄金、玄银、青铜为三大金属,是因为这三样东西贮存灵力最不易散失。我们的法器多为琉璃所造也是因着这一缘故,虽然不比金银铜,但胜在价钱便宜。旁的罪徒都封在石俑里,只这哥们儿待遇甚高,用黄金做俑,玄银缚锁。如果我没有猜错,四壁刻的符纹也应该是禁锢之用,只是年月久远,失效了。”
“渎神罪就够大了,这老兄还能犯什么罪?”戚隐道,“难不成他在‘神案底下叙恩情’?”
戚灵枢不解,问道:“什么叙恩情?”
云知暧昧地笑了笑,“小师叔是个正经人,一瞧就没听过戏。这是《苏三起解》里的一出,我给你唱一段,”说着便摇头晃脑,曼声哼起来,“‘那一日金哥来报信,手把纹银探望情人。不顾腌脏怀中抱,在神案底下叙叙旧情’……”
这厮笑望着他,点点桃花般的笑意都堆在上挑的嘴角上。戚灵枢不必听词儿,光听这甜腻的声调就知道是何等艳词浪语。耳根渐渐红起来,他皱着眉别过脸,不再搭理那厮。
“云知师叔,你确定这位前辈当真是罪大恶极么?”方辛萧忽然颤声问,“罪大恶极,是不是特别凶?”
“怎么了?”云知抬眼望过去,只见方辛萧不知何时拖着腿爬到石俑后边儿去了。
方辛萧指着黄金俑的背面道:“你们瞧,这俑是空的。”
众人一惊,转到后面去看,那黄金俑后面竟然破了个大洞,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里面的东西没了,那他会在哪儿?
所有人迅速退到方辛萧的位置,云知、戚灵枢二人挡在戚隐和方辛萧的身前,戚隐也拔出归昧剑,将方辛萧护在身后。戚灵枢释放灯符,灯符幽幽飘起来,这不大的斗室顿时荧荧亮起来。
戚隐提心吊胆,生怕一仰头,就见什么奇怪的东西藏在角落里,或者趴在房梁上。有了足够的光,斗室里一览无余,除了他们三个喘气儿的,什么也没有。大伙儿松了一口气,大概这黄金俑里的玩意儿早就出去,正在外头哪旮沓晃悠呢。
斗室一亮堂,许多之前没发现的东西都露出来了。那中央石柱上刻了好些符书样的东西,凑近一瞧,才发现是金错书。猫爷破译了不少金错书,都记在一本小册子里,戚隐正好带着,忙从乾坤囊里掏出来。
对照着看了两眼,这上面说的大概是制作罪徒的流程。和蜜人的做法差不离,只不过多了几步,巫祝要先把罪徒的眼睛熏瞎,然后日日喂他喝紫曼陀罗花泡的汁,同时日日用曼陀罗花汁沐浴。连续七七四十九天,最后破其肚腹,塞满紫色曼陀罗,缝合完毕后,施以诅咒,封入俑中。
真他娘的残忍,戚隐毛骨悚然。难怪外边儿那些罪徒眼神不好,原来眼睛早被熏瞎了。这诅咒又是什么?上面刻着两个符号,大约是一个词儿。戚隐查了好几页,终于把词儿给拼出来——
不死。
罪徒受的诅咒,是不死。
一股冷汗窜上戚隐的脊背,这些罪徒目不能视,困在俑中无法动弹,可他们也死不了,他们会一直活下去,困守在这黯沉沉悄无声息的墓中,日日月月年年,直到永远。
难怪罪徒杀不死,因为他们已经中了不死的诅咒。
他又忽然想起来,白鹿之前说可以让他长生不老,该不会就是在他身上下这个诅咒吧?戚隐汗毛倒竖,幸好没答应,要不然他说不定就跟这帮罪徒一样了。
戚隐收起册子,刚站起来,就听见云知那边倒吸了一口凉气儿。戚隐走过去,他们正对着斗室最深处的岩壁,不知在看些什么。戚隐挤到戚灵枢身边,看见岩壁上被磨过,所有巫符符纹都被磨掉了,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新刻了一幅地宫地图和一幅巨大的动物经络九藏图。地图极为细致,每间墓室作何用处都一一标明,还将他们的所在以朱点标注,一条红线曲曲折折,直通向入口,是指引他们当如何出去。
经络图更为复杂,经脉纵横交错,如同一副复杂的地图。好些地方还用朱色标明,似乎是什么重要的纽结。每一处朱点皆有细细的朱线延出来,下有蝇头小楷,注解位于皮下几寸,大小几何。
“地图?这也太贴心了,这经络图又是谁的?”戚隐有些惊喜,问。
戚灵枢发着怔,脸色惨白,一声不吭。
戚隐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云知拉了拉他,道:“你往后站点儿,就知道了。”
戚隐往后退了几步,整张图收入眼底。线条汇聚在一起,勾勒出一个蜘蛛的外廓,戚隐也呆住了,喃喃道:“是我爹的……”他心生疑窦,扭头看云知,“这怎么可能?这儿怎么会画一张他的经络九藏图……对了,高人,你说之前这儿困了一个高人,是不是他画的?”
“戚隐,”戚灵枢伸出手,抚摸那张经络图,哑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看过师尊的笔记。上面也画了许多图,还有这些笔记,你不觉得熟悉么?”
“什么意思……”戚隐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