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妖头上的雀火随之黯淡失色, 乌墨感觉到雀火中妖力的衰弱,回头往门楼看去,鸟眼里透出惊讶。
它以为这只是一场做戏,自己配合好后就能得到他的奖励, 却没想到他竟然真把自己搞死了。
那它剖出的半枚妖丹, 被绞断的翅膀, 岂不全都白费了!
鸦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他欺骗,出离愤怒,可没有了雀火中的妖力支持, 它的力量被削弱大半, 几乎在雀火微弱下去的同时, 它的妖身就被暴怒的沈丹熹拉扯着灵线切碎。
鸦妖死不瞑目,眼中最后一点神采, 也随着雀火没入灵台烧毁它的神识后, 而完全熄灭。
漆饮光驱动雀火焚毁了所有知晓真相的鸟妖灵台,领头的鸟妖一死, 剩下的鸟族四散而逃。
他的五感在衰败, 就算从门楼坠下,摔得身骨俱碎也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
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一抹红色身影朝他扑了过来。
“去请大祭司!快去把大祭司找来!”沈丹熹转头喊道, 用力按住他心口上的破洞,渡入灵力, “长晟, 长晟,你坚持住, 大祭司很快就来了,他会治好你的, 就像你小时候那样,不管病得多厉害,大祭司都有办法治好你。”
沈丹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这是她从小就护着的人,一点磕着碰着都要担心的人,现在心上被剜了一个大洞,脖子上裂着血痕,四肢骨头都被摔断。
全是因为她,因为她的“一见钟情”而带回来的那个人。
沈丹熹咬得嘴唇破裂,那些似是而非的情潮彻底从她心头退却,对殷无觅只剩下恨意,“对不起,阿姐对不起你,长晟……”
长晟这个名字,寄托了族中所有人对他的希冀,漆饮光很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从她嘴里听见这个名字。
但他的意识涣散,很快便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能看到她的嘴在动,眼泪串联成线,染上了她唇角的血,从下颌源源不断地滴落到他脸上。
他的阿姐,他的殿下,为他哭成了一个泪人。
“殿下,我们下一世再见……”漆饮光一张口,嘴里便只剩下鲜血往外涌。这一世,能成为神女殿下的弟弟,能被她这般守护着,他很荣幸。
沈丹熹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怀里绝了生息,仍不愿意接受,拼命往他心口渡入灵力。
围聚在周围的族人忽然散开,族长跌跌撞撞地拉着大祭司跑进来,看到埋头在漆饮光身上哀泣的女儿,膝盖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大祭司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真的应了卦象。
虽不知他所求为何,但想来他是死而无悔的。
愤怒的沈氏族人押着殷无觅过来,漆饮光死了,鸦妖也死了,他体内的妖丹成了无主之物,再也不能控制他的行为,但殷无觅还是选择了束手就擒。
他被人封住周身灵窍,用符咒捆束着,狠狠推搡到众人面前,踹跪到地上。
两个时辰前,他穿着婚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迎娶自己喜欢的人,路遇的所有人都对他笑脸相迎,说着恭贺的话。
殷无觅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安身之地。
但两个时辰后,曾经友善的面容都变为了眼前一张张仇恨的脸,所有人都用着一种恨不能活剐他的眼神看着他。
漆饮光用他的死,将他推入了现在这个无从辩驳、无人相信的境地。
“阿微,不是我,这一切都是他的算计。”殷无觅知道自己说的话无人会信,可他还是想向沈丹熹解释,即便她也不会信,可他还是想告诉她,他是清白的。
沈丹熹听到殷无觅的声音,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抬起头来,放下怀里死寂的身躯,慢慢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指尖上飞出一道灵线,直接从旁边一个族人的腰上拔出一把灵剑,拖着剑尖朝殷无觅走过去。
微微扬起又垂落的袖摆下,隐约可见一朵细小的花朵,如刺青一般缠绕在她的手腕上,沈丹熹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道凭空多出来的痕迹。
剑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殷无觅紧紧盯着她,语速越来越快,解释道:“是沈长晟,这么多年,是他驱使鸟妖追杀我,是他将鸦妖的妖丹炼入药中,让我服下,使我被鸦妖所控,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撞到我的剑上……”
剑刃反射的冷光扫过他的眼,殷无觅只觉得颈上一痛,鲜血簌簌滴落下来。
沈丹熹根本不欲听他的解释,割伤他的脖子后,剑尖滑下,直接抵在了他心口上。
殷无觅绝望地看着她的眼睛,“阿微,相信我,只有你……”只要你相信我就行。
只可惜,沈丹熹不信他,在场中人没有一个相信他说的话,唯有大祭司露出了一点深思的神情,他握紧了袖中的龟甲,默默站在原地,终究一言未发。
一个他费心费力从小养大的孩子,用生命做的这一个局,即便手段不够光明,会使无辜之人蒙冤,他也实在不忍去揭穿。
灵剑被沈丹熹催动得发出阵阵嗡鸣,一点一点穿透他的胸口,凿入心脏,殷无觅口中发出哀鸣,从眼角落下泪来。
在剧痛之下,他嘴唇动了动,无意识地喊出了一个忽而浮上心头的名字,“薇薇。”
沈丹熹动作猛地一顿,心中退却的情潮猛烈地翻涌上来,唤起她对殷无觅的疼惜,让她不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