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都被这一声轻笑吸引, 方才沈殊音的笑,只是无声的,旁人也没瞧见, 只是端王妃乍然发难, 才引起注意。
可是现在这过于清楚的轻笑声, 惹得众人忍不住看过来。
众人这才发现, 笑出声的竟是坐着的沈绛, 只见小姑娘杏眼轻扬,眼尾上翘, 澄澈双眸盈满笑意,有种顾盼神飞的曼妙。
光是这个笑容,便叫有些人险些揉碎了帕子。
上天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光是在容貌, 便分出了高下之别。
有些人刻意练就婉转柔媚笑容, 倒不如旁人随意抬眉的一抹笑。
端王妃难免有些气急,冷眼望着沈绛:“你又在发笑什么?”
“王妃恕罪, 若是我有做的不妥之处,还请王妃见谅,”沈绛语调慢条斯理, 倒是也不是轻慢, 反而透着一种恳切。
直到她轻声又问:“只是我不知,原来在宫里, 笑也有错。”
沈绛的语气温软, 说出话的却四座俱惊。
端王妃猛地拍了下扶手:“大胆,谁给你的胆子, 与本王妃这般说话。”
眼见着端王妃发火, 众人心头更是惊讶。
也有人心底暗笑, 果然是个乡下养大的姑娘,哪怕有着侯府嫡出的身份又如何,依旧是上不得台面。
这头一回参加宫宴,就得罪了亲王妃。
以后的日子难咯!
正巧一旁坐着的是霍竹韵,这殿内说来与沈绛最熟的,也就是她了。
沈绛初开朱颜阁的时候,为了能让朱颜阁的口脂迅速在京城走俏,使了些手段入了京城贵女常去的映雪堂。
那时霍竹韵便见过沈绛。
只不过那会儿霍竹韵虽也觉得沈绛实在貌美,但因为沈绛当时的表面身份,只是个商贾女。霍竹韵丝毫没将对方放在自己眼中。
街边上卖豆腐的女子,貌美点的都能唤一声豆腐西施。
这个商贾女哪怕长得再好看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嫁入她们这样的勋贵世家?
如今两人再见面,沈绛不再是那个商贾女,反而是大晋手握兵权的侯府世家的嫡女,身份尊贵,并不低于自己。
霍竹韵眼瞧着端王发难,虽然她也并不喜自己这个表嫂。
端王妃实在是把端王看得太紧了,哪怕她对自己表哥端王从未有过一丝念头,她每次瞧见自己都是一副警惕的模样。
不过今个端王妃要真是教训这个沈家女,她不介意推一把。
“王妃见谅,沈三姑娘头一回参加这样的宴会,难免紧张,倒也不是故意冲撞您,”霍竹韵开口,看似解围,却又在暗指沈绛是乡下来的女子,没规矩。
端王妃这会儿倒是像被提醒到,她轻哼一声,不看沈绛,反而望着沈殊音:“沈大姑娘,银子虽说是好东西,不过这些黄白之物,怎么能比得上规矩体统重要呢。”
这话已不是暗示,而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说沈绛不懂规矩。
沈殊音脸色难看,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沈绛轻轻握住手掌。
端王妃见她不说话,反而越发得意道:“咱们这些人家,哪有自个亲自抛头露面做生意的,那个什么朱颜阁,我瞧着也不过是盛名之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旁的郢王妃突然开口道:“朱颜阁怎么了?”
端王妃一怔,没想到打断自己的,是这位一向作壁上观的郢王妃。
“我如今用的口脂便是朱颜阁的,怎么,端王妃眼界竟如此高,连这样的口脂都瞧不上?”郢王妃轻柔慢语问道。
端王妃再有脾气,也不敢得罪长辈。
她气得手指甲险些都要插进手心,今个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不叫她顺心呢。
一个小小的沈家姑娘,她不信还收拾不了。
此时一直未开口的太子妃,终于姗姗开口:“叔母,三弟妹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她一向心直口快,还请您别介意。”
眼看着郢王妃居然跳出来,替自己说话,沈绛原本还诧异。
又听到太子妃的话,沈绛差点儿又说出声。
都说这位太子妃素有贤名,可是有贤名并非就是好欺负。东宫办宴席,端王妃一个外人刚到此处,便开始指手画脚。
太子妃却没第一时间制止她,无非就是想让众人都瞧瞧这位端王妃,到底有多心直口快。
端王想要争皇位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是他有这么一位王妃,光在名声上,已输给太子妃太多。
不管谁提到太子妃,都会称赞一声。
谁更合适当未来的皇后,大家也是看在眼底。
虽说内宅女眷并不能影响到大位之争,但终究还是有所考量。
要她是老皇帝,自然也是更喜欢太子妃多一些。
好在端王妃只是脾气略差些,也不至于完全没脑子,太子妃一开口,她就听出了深意,知道这是太子妃在踩着自己,给她自己戴高帽呢。
端王妃立即说道:“叔母,我不是瞧不上朱颜阁的口脂,只是我觉得做生意嘛,难免抛头露面,沈三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实不该如此。我这人呢,便是心底太好,总是喜欢为旁人多考虑几分。”
“说话直白了些,自然也就会显得,没太子妃这般会说话。”
精彩!!
沈绛差点儿拍案叫绝,她说实话,还真未曾在脂粉堆里这般深入打滚过,先前查案,都是明刀明枪,刀林剑雨,没想到,女子之间的话锋,也能如此明枪暗箭。
要不是她也算是当事人之一,恨不得拿一把果子,边吃边看戏。
太子妃何等身份,哪怕听出端王妃来者不善,依旧是一副端庄大方的表情,只听她道:“倒是光顾着说话了,今次父皇为了小郡主百日,特地命宫中伶人排了一出戏。就在旁边的畅园里,还请诸位一起移步吧。”
既然太子妃发话,众人自然是要起身移座。
正好这会儿,沈绛与沈殊音落在后面,沈殊音低声说:“端王妃那样的性子,灼灼你没必要与她计较。”
“咱们为何要看她的脸色。”沈绛轻笑。
虽然她是亲王妃,可是沈家乃是手握兵权的勋贵,连东宫都要拉拢沈家,端王真的敢得罪沈家吗?
沈绛刚才出声,全然不是凭着一股莽劲儿。
只因为她们沈家有得罪端王的资本,可是端王却没有开罪沈家的资格。
端王这会儿正在为扬州之事苦恼,此案一旦开审,就连皇帝都保不住他。
沈殊音摇了摇头:“话虽如此,可是郢王妃也在此呢。”
沈绛一怔。
“姐姐你想什么呢,”沈绛压低声音急道。
沈殊音摇头轻笑,待到了畅园时,众人依次入园,却有人叫住沈绛。
“三姑娘。”开口出声叫她的方宝宁,刑部侍郎之女。
沈绛见到她也是欣喜异常:“宝宁,好久不见。”
方宝宁轻声一笑:“可不就是,我和妙妙几次去朱颜阁,可是你这个大忙人啊,都不在。”
沈绛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一直在忙着在各地采购朱颜阁口脂的原料。”
“我知道,沈姐姐都与我们说了,而且我们每次去朱颜阁,沈姐姐都给我们送好些东西,”方宝宁吐了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