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年岁差了些年纪,可是魏王却甘愿等沈芙绫及笄。
沈芙绫本也想过,自己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如何能成为皇子正妃。况且父亲沈作明还是手握兵权,当年大姐姐沈殊音那样的美若天仙的人,都未能成为皇子正妃。
可四皇子殿下却对她说,别害怕,他来想办法。
如今沈家败落,他也对自己不离不弃。
沈芙绫如今在韩府,唯一能开怀笑的时候,就是收到他只言片语之时。
只是等看到信的最后时,她眉头微蹙了下,许久都没回过神。
“小姐,怎么了?”一旁收拾东西的闻莺见状,忍不住问道。
沈芙绫又将信尾的最后几句话,仔细看了一遍。
她说:“殿下说,朱颜阁共有两个掌柜,一个是京城商户姚家的嫡子,另一个则是个女子,是二月时入京的,姓沈。”
闻莺道:“竟是与小姐一个姓。”
沈芙绫轻轻抓住手里的信,眼看着纸张快要被抓皱,她才轻吐一口气,低声道:“殿下说,此女子姓沈,名绛。”
沈绛、沈绛、沈绛。
沈芙绫在心底一口气将这个名字念了三遍,直到旁边的闻莺说:“这名字,怎得听着如此耳熟呢。”
“三妹妹,就是叫这个名字啊。”
沈芙绫的声音轻如烟,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闻莺被吓了一跳,“三小姐来京城了?”
“殿下不仅打探出了她的名字,还知她是从衢州来的。”沈芙绫低声说。
这样的名字,本就不普通,况且根据四皇子信上所说,此朱颜阁之主人,貌如天仙,有艳冠京华之容光,所以她所用口脂才会引得京城贵女追捧。
沈芙绫从前是见过沈绛的,那时她不过是个幼嫩女童。
可是长相却精致可爱,即便是在衢州那样的地方,丝毫叫人感觉不到她身上的一丝怯懦。反而是她盈盈望向沈芙绫,大方一笑后,与她打招呼。
那样小的姑娘,身上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云淡风轻感。
待长大后,每年都会有人专门去衢州送年礼,回来之后,府中都会盛传着关于三小姐的事情。
三小姐长得越发貌美,甚至比大姑娘当年还美。
若是三小姐在京城,英国公府的霍小姐哪还是什么第一美人。
虽然这些话只在府中流传着,可是侯府的每个人都在期待着那个少女回到京城的那一天。
沈芙绫本以为沈绛过了十五岁及笄之后,便会回京。
谁知竟又耽误了一年。
终于到了她十六岁,可是长平侯府却一朝落败。
侯府众人终究没能等到那个传说中貌若天仙的三小姐回来。
“若是三小姐的铺子,那咱们岂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了。”闻莺忍不住说道。
沈芙绫抬眸望向她,神色微淡:“三妹妹若是真来了京城,她却没来找咱们,只怕也是没把我当一家人吧。”
况且她已对朱颜阁下手,不管对方是不是沈绛,她也不会再停手。
自打朱颜阁声名鹊起之后,百香居的生意便直线下落。
光是这个月,便掉下去五成之多。
而且她还听说了,江南那边的商人正在与朱颜阁接触,之前每个月江南商人都会从百香居进货,将百香居的货物卖到全国各地。
这才是沈芙绫要对朱颜阁痛杀狠手的原因。
若只是影响了京城的生意,她尚且还能忍耐几分。
可商品行销到其他各地,这是沈芙绫安身立命的东西。她能安心在韩家住下,真以为是韩家人良善吗?她们住进来的第一晚,阿娘便拿出去了五千两银子给祖父。
若不是她们母女住在外面,实在太过显眼。
沈芙绫压根不想住在韩府看旁人脸色。
闻莺瞧着沈芙绫的话,竟是还不打算轻易放过朱颜阁。
不过想想也是,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即便是亲姐妹,只怕也没什么情面可讲。
更别说还是异母的姐妹,从小分居两地,连面儿都没怎么见过。
此刻闻莺低声说:“小姐,我听说这几日朱颜阁的生意,反而因为这场大火变得更好了起来。”
这把火可真是邪气了,不仅没把朱颜阁的生意烧没了,反倒是越烧越旺。
“别着急,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沈芙绫将手中的信,仔细折好,亲自收在匣子中,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
朱颜阁外。
一辆马车刚停下来,只见一个穿着桃红衣裳的中年妇人,拉着一个年轻姑娘下来,就开始喊道:“你们朱颜阁的人呢,都给我出来。”
她嗓门尖利,这么一喊,街面上的人都给吸引了过来。
里面出来一个侍女,正要福身,却被桃红衣裳女子,一把抓住了手,喊道:“你们这个朱颜阁,卖的什么狗屁口脂,看看我家姑娘用了之后,这张小嘴都成什么样子了。”
此刻年轻姑娘正戴着面纱,在后面垂着个脸,也不敢说话。
“你还遮什么遮呀,你这是替她们遮掩呢。”桃红女子一把将年轻姑娘脸上的面纱拽了下来,没想到这女子的唇竟红肿的吓人。
一张原本秀丽柔美的脸,生生被这红肿的唇给毁了。
女子捂着眼睛嘤嘤哭了起来。
桃红女子气跳如雷,跟周围看热闹的人开始嚷嚷说:“大家快来给我评评理,这朱颜阁的口脂,一盒便要卖到十五贯,十五贯呐。可是她们竟卖的是害人的东西,瞧瞧我这可怜的姑娘,昨个涂上口脂上,唇竟红肿成这样。”
“生生被自己的客人轰出了房门。”
这最后一句,着实是太过精彩。
原本众人瞧着这女子行事作风,便觉得大胆,如今这一开口,便知道,这竟是个青楼的老鸨呀。
啧啧,没想到朱颜阁的口脂,竟还卖给这种人。
此刻站在一旁的侍女,吓得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绛站在楼上的窗口,望向楼下。
一旁阿鸢急的快要跳脚:“小姐,这些人肯定是来捣乱的。”
原来这就是后手啊。
沈绛安静看着,脸上没有丝毫慌乱表情。
如果对方的后手就只有这样,那未免也太过不入流。
着实叫她看低。
不过开食馆的最怕客人吃坏东西,开胭脂铺子的,自然就是最怕客人用坏了脸。
这招来对付朱颜阁,不难想。
法子是简单粗暴,可是只要管用就好。
“小姐,现在怎么办啊?”阿鸢急道。
沈绛回头看了眼身后,吩咐卓定道:“你让姚羡先下楼处理,我稍后便到。”
等卓定离开后,沈绛伸手抚了下发鬓,缓缓道:“来给我更衣吧。”
阿鸢瞪大眼睛,都这时候了,小姐还要更衣??
姚羡原本在后面库房,他也是昨个才知道,原来他们的货物并未被烧掉,只是被烧了一些原材料而已。
此刻听到外面有人来捣乱,他气得拔腿就跑出来。
这桃红女子叫嫣红,乃是追月楼的老鸨,她身边的姑娘据说是追月楼的头牌。
姚羡一出门,嫣红正说的吐沫横飞呢。
只听她骂道:“朱颜阁前几日的作坊刚失火,一把火将那些货都烧没了。现在卖的这些肯定都是以次充好的东西。只可怜我这姑娘,为了引客人欢心,竟买到了黑心货。”
这嫣红一口一个姑娘、客人,一副今个就要拉着朱颜阁同归于尽的模样。
显然,这影响着实是太坏了。
众所周知,朱颜阁这样的铺子,面对的客户多是京城的世家贵女。这些贵女并不在乎银钱,最在乎的就是面子。
若是要让她们知道,自个用的口脂,连这些妓子也在用。
只怕恨不得立即就扔掉,才能解上心头之恨。
不得不说,这招确实是又狠又毒。
姚羡出来之后,便立即说道:“你不要在此处胡言乱语,你说你家姑娘是用了朱颜阁的口脂,嘴唇才成了这般模样。你可有证据?焉知你不是受了旁人的指使,来败坏朱颜阁的名声。”
他是男子,往门口一站,倒真叫嫣红愣住了。
此刻一旁围观群众,见朱颜阁终于有人出来回应,一下围了更多的人。
原本这条街的客流并不算多,但是自打朱颜阁火了之后,倒是带动了不少人流。
此时简直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嫣红也不着急,慢悠悠将一盒口脂,从兜里拿了出来,举起来给众人看到:“大家瞧瞧,这就是她们店里卖的口脂,十五贯一盒呢。我呸,若是知道这是能让人毁容的货色,五文一盒,我都不要愿意要。”
姚羡看着她手里的盒子,心头一紧。
因为看着盒子,确实是朱颜阁出的‘闭月’。
不过他也没有慌乱,反而冷静下来,“你将盒子拿给我,我自会仔细查看。”
“交给你,你当我是傻的?说不定你立马拿去毁掉呢。如今我证据已经拿出来了,你们就赶紧说说,我这姑娘的嘴该怎么办。要知道好些客人,原本可是最喜欢她这张嫩生生的小嘴。”
嫣红当惯了老鸨,当众说起这些,丝毫不觉害臊。
反倒那个姑娘此刻还在嘤嘤哭泣。
姚羡跟这种胡搅蛮缠的女子,压根说不到一块,就在他无奈之时,就听到身后一个清润娇媚的声音响起:“你若是不给我们查看,又该如何知道,她就是用了我们的口脂,才会如此呢。”
原本还喧闹的街道,竟是在这一刻,莫名安静了下来。
这份安静,如同会传染般,在人群中一层层传递过去。
直到姚羡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女子站在朱颜阁匾额的正中间处,妆容精致,眉心一朵花钿,乌黑长发细细挽成朝云髻,上面插着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簪子尾端垂着长而繁琐的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