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结婚这几年,我也过得很开心。”许詹轻声说,然后慢慢松开了夏余。
他对夏余笑了一下。
两个人在榕树下分了手。
许詹去停车场,而夏余往陆昭那里走去。
他们像每一对和平分手的伴侣,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甚至不久后就会再见。
但一直维系着他们的那根丝线,在这个阳光温柔的冬日,融化在了空气里。 。
夏余一直回到陆昭车上,仍旧神思不属,离婚证被他握在手上,沉甸甸的。
他不想搭理陆昭,一直看着窗外,对陆昭说,“开车吧。”
陆昭刚才在车里就看见了夏余跟许詹分手,也看见了他们在树下拥抱。
他一直不能理解,许詹到底对夏余意味着什么。
他曾经觉得夏余跟许詹也许没有太强烈的感情,一桩商业联姻,性格相投,彼此需要,也很常见,但离情深义重还很遥远。
何况许詹还出轨了。
可是现在夏余红了的眼眶不是假的,在喷泉边提分手的那天,夏余的难过也不是假的。
不管许詹在夏余心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他对夏余都很重要。
在他不在的那三年里,是许詹一直陪在夏余身边。
这段婚姻也并不是毫无意义,而是夏余心里永远不会磨灭的一道痕迹。
他握住了夏余的手。
阳光透进车窗照进来。
他说,“也许在你心里,我现在还是比不过许詹,但我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离婚的。”
夏余嗤得笑了一下。
他眼眶已经不红了,伤感也只是暂时的,他现在的感觉更像小时候搬家,虽然跟好朋友还在一个城市,还能见面,却还是会难过,因为不再是一抬头就能看见彼此。
他没有回应这句话,还是说,“开车吧。”
他把窗户稍微打开了一条缝,让新鲜空气稍微涌入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难过并不是因为离婚,而是因为我跟许詹不仅是伴侣,还是挚友,他陪我经历了很多事,又很包容,就像我另一个哥哥。他就像我另一个家庭,永远欢迎我回归,所以我很舍不得他。但我离开他,也不会过得不好,他也一样。我们只是去过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但至于他以后的人生是什么样子,他还不太清楚。
他关上了窗,扭头去看旁边的陆昭。
陆昭也看着他。
红绿灯的路口,汽车排出长长的队伍,陆昭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 。
回去的路上,夏余昏昏沉沉睡着了,他手里的离婚证啪嗒一声掉下来,掉在了椅子上。
路上有点堵车,陆昭的车停在红绿灯口,半天不能动弹。
他捡起夏余的那本离婚证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前几天他去给母亲扫墓了。
他的母亲过世在去年冬天,她作为陆家的女主人,柳家的大小姐,一生都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走的时候身边却只有自己的儿子一个人。
她谁也不想见,包括相濡以沫了几十年的丈夫。
陆昭还记得自己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已经很瘦了,干枯,冰冷,远不像过去那样白皙凝润,小的时候他总觉得母亲的手很有力,握着钢笔或香烟,谈笑间就能决定一单百亿的订单。
可如今她也这样老了。
陆昭还记得他母亲叹了口气,对自己说,“你啊,看着跟我像,又不太像。我这辈子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我抛弃了自己的爱人,就再也不会回头。可你呢,你怎么办……你以后一个人,我也不在了,还有谁会记挂你呢?我知道你还想着夏余,但是算了……陆昭,算了,放下他吧。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总会有人……”
她说到这儿就像没力气了,混浊的眼睛一直盯着陆昭。
陆昭也看着她。
作为儿子,他应该让她在人生最后的时分安心。
但他说不出恰当的保证。
他不喜欢撒谎,更何况他母亲这样锐利强硬的人,要听的也不是谎言。
他知道在大洋的彼岸,夏余已经有了新的人生,有了丈夫,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而他只是属于过去的一个苍白的影子,凝在旧日的屏风上,被尘埃和空气腐蚀成一团齑粉,风一吹就簌簌地碎了,总有一天,夏余再也不会记得他。
但他还是说不出他会放下夏余,重新开始。
他注视着母亲的双眼,“人各有命,我认了。我试过放下他,但是太难了。”
柳如岸沉默了许久。
她再也没说一句话,只是拍了拍自己儿子的手,像耗尽了全部力气,她在当天晚上长眠不醒。 。
陆昭看着夏余的睡颜,冬日的阳光盖在夏余的脸上,连睫毛都成了赤金色。
他想,他最终还是得到了命运的偏爱,他母亲若泉下有知,是不是会有片刻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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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岸:臭小子运气倒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