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他在阳台上抽完了一整支烟,月光照着他修长伶仃的影子,孤零零地斜在地上。
发烧本来就不应该再抽烟,尼古丁在口腔里变得格外苦涩,像刀片一样割在喉咙上。
他想着刚才夏余冷淡的声音,想着夏余现在应该睡在了许詹身边,五脏六腑也像搅在了一起。
他像自虐一样,控制不住地想夏余挂掉通话后,是不是会回到许詹身边,是不是会睡在许詹身边,温柔可爱地对着许詹笑——就像曾经对他。
烟灰掉在了栏杆上,灰白的烟灰,在风里慢慢被吹散。
陆昭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地上的影子。
他想起三年前,夏余心如死灰地望着他的眼神。
这世间果真一报还一报。
如今终于轮到他感受夏余当年的痛苦。 。
夏余并没有真的在许家待好几天,第二天一早,他就跟许詹离开了。
许娉跟他们一起走的,坐的是许詹的车,让许詹把她送到工作的市政府。
路上主要是许娉跟许詹在聊天,夏余昨天睡得不太好,一直在补觉。
但他一直没能睡着。
可是许娉跟许詹以为他睡着了。
他听见许娉又在跟许詹提要收养一个孩子的事情,许娉对弟弟很溺爱,骨子里却也强势。
她对许詹说,“许家的远亲里有个小孩子父母去世了,才刚刚两岁,按道理就是我们族内要扶养长大的。我去看过,这孩子跟你小时候还有点像,不如就让你跟夏余养。”
她对许詹的家庭生活似乎有莫名的执着。
明明她自己不愿意结婚,也暂时不考虑生育,但她却总觉得她弟弟应该有温馨幸福的一家。
有亲密的爱人,有承欢膝下的孩子。
许詹简直头疼,他叹了口气,“姐,你别催好吗,我现在还不想养孩子。夏余也不想。养个孩子是很郑重的大事,我跟夏余要对他负责的。”
许娉一会儿没说话。
但她又问,“你俩是不想养孩子,还是压根不想在一起过一辈子?”
夏余差点把眼睛睁开来。
许詹也险些把方向盘打错。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夏余,又看了眼他姐,“你说什么呢姐?”
阳光下,许娉的脸冷若冰霜。
她一直是家里最敏锐的人。
从许詹跟夏余结婚,她就能察觉到许詹跟夏余没有真的爱慕彼此。
可是那又怎样呢?
有几个夫妻是真的恩爱白首的。
夏余当初就是她看中的,撮合了跟许詹联姻的,既对家族有助力,他弟弟又是个温吞性子,就该配一个同样乖巧的伴侣。
她看夏余和许詹,就像一对小动物,天真又好脾气,容易被欺负。
但是有她跟夏津在,谁又能欺负他们。
可是她最近却察觉了一些端倪,一直在她眼皮下,乖巧听话的弟弟,似乎也没表面这么乖巧。
虽然还没有坐实,也可能是误会,可是她看见在车后座乖乖睡觉的夏余,已经觉得他受了委屈。
她瞪了许詹一眼,从昨天到现在,她顾忌着夏余,一直没有发作。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许娉冷声道,“这么爱出差,你是把魂丢在外面了。”
她实行了家长的专制,懒得听弟弟的敷衍,“我不想听你有什么理由,这周你带夏余再过来一次,见见我说的那个小孩子。夏余如果愿意,这事儿就轮不到你做主,看夏余的意思。”
她说完这些,许詹就开到了市政府门前,许娉得下去了。
她又警告了许詹一句,“你别觉得我是你姐姐就会偏帮你,对夏余好点。别朝三暮四的。”
说完,她也不管许詹精彩纷呈的脸,拎着包踩着高跟鞋下了车。
车门砰得一下关上了。 。
夏余唰得睁开了眼。
正好跟转头来看他的许詹对上,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姐这话……意有所指啊,”夏余讷讷道,“她什么意思啊,发现你在外头有对象了?”
他都听得不困了。
什么出差太多,把魂丢在外面了,就差指着许詹的鼻子说了。
他还难得见到许娉对许詹这么严厉呢,许娉对自己弟弟一向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许詹也觉得糟心。
他不怕父母,就怕他姐姐,他姐最疼他,但是这种大是大非,可绝不会含糊。
他皱眉道,“不能吧,我都很少跟他在川市见面。我姐从哪儿发现的。”
他觉得自己也着实倒霉,先是被陆昭撞见,又被他姐发现。
夏余想着许娉的语气,也噗嗤笑了出来。
他趴在副驾驶的靠背上,颇为同情地问许詹,“你姐要真的发现了,你怎么办啊?要不我帮你去解释吧,就说我俩早就感情破裂了。”
这也是个办法。
夫夫间自己的事情,夏余不在乎,许娉也不能真的发作。
可是许詹心里却有别的打算。
这个理由虽然真实,但说出来容易鸡飞狗跳,闹不好还把夏余拖下水。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她现在也没没挑明,”许詹道,“先顺着她吧,周末先去看看她说的那个小朋友。 ”
夏余也没意见。
“行啊。”他说,“我都可以,只要你搞得定许娉。” 。
许詹把夏余送到了工作地点楼下。
夏余的车昨天有点小问题,被家里的司机送去修理了。
他问夏余,“我要接你吗?”
夏余说不用,“我先上去了,之后再联系。”
夏余今天不在画廊,他最近跟团队在布置一个展览,现在已经施工到了尾声。
但还有许多杂事,再次确认展览上的展品,跟媒体联络,还要在现场调整细节。
等从展馆出来已经是晚上,他打电话给陆昭,想问问陆昭出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