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引狼入室(1 / 2)

温香艳玉 白芥子 7873 字 10个月前

上元节之后,皇帝一道调令,将靖王留在了京中任职。

靖王已在西北边境待了十几年,早年膝盖上受过箭伤,一到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皇帝大抵不好意思再将这个弟弟扔出去受罪,加上太后年纪大了,这两年身子一直不太好,于是留了靖王在京里尽孝。

可西北那边,总得再另派人过去。

巴林顿的新汗王并不是个老实安分的,先前大成朝廷接受他们的求和,是因再深入巴林顿腹地打下去既耗费兵力,也无太大胜算,权衡之下只得暂时休战,西北边境并不能从此就太平无事,还是得有可靠将领前去驻守。

可在这人选上头,皇帝却犯了愁。

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去,且不说西北之地苦寒,这个时候过去,又捞不着大的军功,边境之地,经常有那些巴林顿的游兵来打秋风,防不胜防,守得住那是职责所在,一个不小心闹出点大的动静来,还要被陛下和朝廷怪罪,完全的吃力不讨好。

就在一众武将互相推诿,暗自祈祷不要被皇帝盯上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向来话少的温瀛竟在朝会之上主动站出来,说愿意接替靖王前往西北戍边。

满朝哗然。

高坐在御座上的皇帝叫人看不清楚脸上表情,凌祈寓的面色却是肉眼可见地沉下。

他才刚被解除禁足,这事万万不敢再插手搞什么小动作,可他没想到,温瀛会主动提出前去西北。

普通皇子可以去外领兵,他皇太子却绝无可能,非但无可能,他还不能沾染兵权,只要想一想这个,凌祈寓就恨得几欲吐血,不敢承认他内心最深处藏着的,自这人回朝后那些日益加重的惶恐和不安。

二十年前,他父皇就是靠着手中兵权赢了别的人,登上的帝位,哪怕他现在是皇太子,筹码比别人更多,可温瀛这样的对手,或许比他父皇当年,还要更难对付得多。

凌祈寓无数次后悔,当初温瀛还什么都不是狼狈离京时,他没能将之截杀,等到他再听到这人的名字,温瀛已在战场上手刃刺列部汗王,立下头功,那个时候总想着一个五品武将而已,完全不足为惧,回朝之后随随便便就能将之再打回原形,却不曾想,他摇身一变,竟成了自己的同胞兄弟回来。

如今连他父皇都更看重这个半路捡回来的儿子,叫他如何能不恨。

皇帝迟迟未表态,宣布退朝。

温瀛被单独留下,被问起时,坦荡回答:“儿臣想多出去历练历练,这几年儿臣本就一直在塞外打仗,已经习惯了,既然无人愿意去,儿臣去便是,五皇叔能做得的,儿臣也能做得。”

皇帝深深看着他,似是在评估些什么,温瀛垂着眼,神色平静,始终镇定坦然。

长久的沉默后,皇帝一声长叹:“也罢,你想去,便去吧,历练历练也好。”

他看出了这个儿子的野心,但他乐见其成。

只要不威胁他的帝位,倘若温瀛真有那个本事,他十分乐意换个太子。

得到皇帝首肯,温瀛顺势又与他提起另一桩事情,说想趁着去西北赴任之前,先回去冀州一趟,祭拜他的养父。

“明日就去?”

“是,还望父皇准许。”

皇帝闻言颇有些如鲠在喉,他自己的儿子,却要去拜个山野村夫,实在是……

在凌祈宴“暴毙”之后,云氏也在太后的安排下,被送往京郊的尼姑庵修行恕罪,但那温猎户是无辜的,他非但无辜,还于皇家有恩。

为了圆温瀛的身世,对外说的是他被冀州广县一温姓乡绅养大,感念其抚养皇子有功,皇帝还给他追赠了侯爵,当然了,这个侯爵只是个流侯,不能传其子,无非就是一个好听些的名头而已。

故哪怕太后叫人将凌祈宴的户籍落回了那温猎户名下,凌祈宴依旧是一介布衣。

无论皇帝心里如何想,温瀛说想去祭拜养父,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反对,还得装着大度道:“是该如此,你且去吧。”

“多谢父皇。”温瀛从善如流地谢恩。

从兴庆宫出来后,他又去了趟靖王府,是靖王特地派人来叫他去的。

在靖王的书房里,叔侄二人没有拐弯抹角,靖王开门见山问起温瀛,是不是想争储君之位。

温瀛冷静回答他:“我只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靖王原本一肚子规劝的话到嘴边,立时说不出口了。

大成朝祖宗定下的规矩,立嫡立长,温瀛嫡长都占了,又分明是他皇兄所有孩子中最出息、最有本事的那一个,若未被人换走,东宫储君的位置,确确实实本该是他的。

当日在边城初见温瀛,他就心知此子并非池中物,日后前程必不可少限量,温瀛有此野心,实在不稀奇。

靖王心下一叹:“你有何打算?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徐徐图之,我这个半路回来的皇子在朝中地位尴尬,不如避出去,我需要更多的军功。”温瀛直言不讳。

他虽曾在战场上射杀刺列部汗王,可那时他只是军中的低等武官,如今他身份不同往日,他需要让更多人信服、效忠,他要以主帅身份在军中建立威信,积攒筹码,这是他唯一能赢过凌祈寓的机会。

“西北那边虽不太平,可朝廷与巴林顿才刚刚休战,短时间内应当都不会再起大的战事,你……”

靖王话说到一般,触及温瀛分外沉着自信的目光,心下了然,他这个侄子去了西北那边,只怕不会再像他一样,一昧固守求稳了。

如此也好,人各有志,温瀛或许能比他做得更好。

“罢了,你既是这样想的,我便不再劝你,……你与太子都是我侄子,我不会偏帮你们任何一个,你要自己小心,这不是简单的事情,既然决定了要走这条路,将来是生是死,你都得自己担着。”

温瀛与之道谢,无论如何,靖王已经帮了他很多,他本也没打算将之牵扯进来。

靖王不再说了,用力拍了拍他肩膀。

从靖王府出来,温瀛没有急着回宫,难得有空出宫来,他去了趟林司业家里。

赶巧林司业今日休沐,就在家中,听闻人传报,当即带了全家迎出门来。

见到温瀛,林司业要行大礼,被温瀛扶住:“不请自来,叨扰老师了。”

林司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将他迎进门。

温瀛今日是来还银子的,当日林司业说的加倍奉还,果真加倍还了他。

林司业没有推拒,捏着那四百两银票感慨万千,那时他是怕温瀛不好意思收,才说借给他,没曾想他一直记到今日,三年,这个学生的身份天翻地覆,这样的际遇,又哪里是一般人碰得上的。

饶是如此,他也没忘了自己,甚至纡尊降贵,亲自登门。

温瀛没多待,叙了叙旧,喝了半盏茶便起身告辞,他如今身份不同,不好与这些外臣走得太近。

回宫时路过从前的毓王府,这个地方如今已彻底门庭冷落萧条,门匾业已摘下。

温瀛叫人停车,推开车窗,默然看了片刻,随口问:“原先毓王府中伺候的那些下人呢?”

“回殿下的话,”随车的太监与他解释,“毓王府没了,那些人自然都散了,从前跟着毓王殿下从宫里出来的内监宫女们,自会另安排去处,后头买进王府的那些个,给一笔赏银打发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