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异乡逢佳人(1 / 1)

孤零零来到龙鼎山,孤零零离开,在山脚下的酒肆随意打了些粗制酒装入囊中,背起小竹箱,青衫白底负东皇,腰间佩踏雪,梁尘终于觉得自己他娘的有点高人侠士风范了。

孤身上山,杀人所为何?梁尘缓行在被马车轮碾过坑坑洼洼的黄泥路上,想了想,脑海里浮现最多的还是陈青山的言语,在梁尘看来,既然自己选择主动跳入深似万丈海底的江湖闯荡,甭管是潜泳还是狗刨,都只能算各凭本事自求多福,如青帮和杜月凝,想踏足关外,那就得有生死自负的觉悟,别人费尽心机拔高武学境界,功成以后立马跑去行侠仗义,梁尘身在北狄,自身都难保,不想着凑这个热闹,决心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要是被大浪吞没,肯定怨不得别人。

可欧阳居易这样的读书人,如何都不该这样潦草收场,再找一百哪怕一千个类似于儒家舍生取义换取天下清平的大道理都不足以填平心胸中块垒,实在是可惜可叹。再者想到许白,虽说心中早就隐隐觉察到他会为了大姐放弃某些唾手可得的东西,却万万没有想到是舍命共赴黄泉,梁尘熟悉许白心性,注定走的无怨无悔,只不过心中至今仍是感伤颇多。梁尘这一辈子很少崇拜过谁,老阁主孟天枢是一个,再者就只有这位白衣剑仙了。梁尘记起那座城镇里桥头老槐树下的算命,猛灌了一大口酒,以往对于命理八字的卦辞谶语,只是听听,左耳进右耳出,可是娘亲走了,大姐走了,就连许白也走了,这难道不是逼着他去相信?梁尘又喝了一口酒,心想北狄难怪有那么多人愿意做魔头,开心便杀人,郁闷了还是杀人,杀着杀着还能捞到名声,不知不觉杀的人多了,竟还可以上榜,行走在被条条框框束缚好似座座雷池的江湖,最风流写意的,不正是那不守规矩四字吗?

当帝王的还有各种掣肘,常安城那个姓李的年轻皇帝,当真就愿意将本就威势滔天的梁衍加封为上柱国?就真愿意身为三朝首辅的苏仪执掌国柄乃至于权倾天下?既然口口声声把石宗宪当作心腹看待,为何又在他坐镇两辽以后,以一个滑稽可笑的兵部尚书头衔时不时把他扣在京城?统辖天下十九州的九五至尊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做那北境藩王了。

酒量不俗的梁尘这一刻竟有些醉意,摇摇晃晃从怀里掏出那两封信,拆开查看,欧阳居易给自己那封关于武学心得的信,事无巨细,最多还是一些三教学问的见解,严格来说都算不上武学范畴以内了,梁尘在昆仑山三年,对融合三教根底这一大道并不陌生,所以这封信对自己来说大概只能算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过倒是可以留给二哥梁澈,以他的聪颖天资,相信大有裨益。紧接着拆开给老爹梁衍的那封信,上面只写了寥寥几行字,几乎都是些稀松平常的家长里短,唯独末尾一句两国大战秦北胜算不过三成。尤为刺目骇然。月明星稀,怀揣着这些思虑,梁尘不经意间加快了赶往五百里外神凰城的步子。

人间最高蜃空城超然大秦王朝之外,北狄有神凰城不服管制,这座城池又名敦煌古城,规模不小,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在人数上甚至远远多于蜃空城,至于神凰城为何能鹤立鸡群,超脱于北狄其余城池自立门户而不被朝廷领兵镇压拔除,众说纷纭,坊间有说是有“大小王”美誉的女城主其实乃北狄女帝一母同胞的孪生妹妹,有说是她早年爬上了陈北玺的床榻,才被那位王朝军神当作禁脔养在北朝金蝉州,还有说是她年轻时风华绝代,北原大王拓跋昊苦苦追求而不得,害了单相思,之后才被允许在金蝉州扎根发芽直至根深蒂固,只要栀子金蝉几支持节令手底下的军队胆敢轻举妄动,这位统辖草原的王鹰就要亲率数万羌骑北上护驾。

市井坊间,一旦谈及这些个大人物的发家秘迹,总是会不自觉添油加醋,久而久之越传越玄乎,不过倒是很符合大众的胃口,仅凭一张嘴,便可以令人拍案叫绝,让当局者无可奈何。

就像提及北境小王爷,大秦朝廷上下尽是一些说他七岁就尝过男女之欢八岁便和不下百位女子同床共枕的壮举,要么就是说他是个荒淫饕餮能够一夜吃下女子八九人,梁尘对此从不在意,只觉得好笑,时常也会想自己若真有这份床榻杀伐的能耐该多好。要知道豪门大户里头,有多少门当户对的才子佳人,得了个世人眼红艳羡的开头,却因为床第鱼水一事,闹得个一枝红杏出墙来,士子花丛遍地走,最终落了个家破人离的惨淡下场。名士之所以风流成性,热衷于风尘狎妓,倒也不能全怪他们贪图美色,委实是自家池塘干旱啊,便是一条鲤鱼跳入其中,也要难为水浅鱼肥,游动起来自然也会苦不堪言,感觉有力使不出,这才会有一些恪守礼节的刻板男子偶然开窍以后恍然大悟,发现男女之事,原来别有洞天啊!

酒不醉人人自醉。

梁尘起了玩心,故意摇晃,慢悠悠前行。

想了些那狗屁文人难以启齿的风流事,梁尘心情好转了几分,囊中酒水只剩下不到一半,想起过了这村就没酒水好喝了,便不舍得再喝,轻轻丢入小竹箱。

月色清凉如水,寂寞无人更无鬼,梁尘晃荡着哼起了李玄那小子在昆仑那会儿最爱唱的小曲,“大王叫我来巡山呐,巡完玉虚去香炉嘞,巡完香炉天就黑咯,躺着睡觉看月亮咯,嘿咻嘿咻。”

“我家大王神通广大哟,喽啰我掳了小娘抱在怀,可怜眼前肥肉尝不得,啥时能翻身做那山大王嘞?”

“呔,哪里来的妖怪,莫不是来抢我怀中小娘子,快快退去,岂能误了我抱小娘入老林,惊起飞鸟无数哟?”

梁尘胡言乱语,自说自唱,哈哈大笑,“等我当了山大王,不走不动不巡山,要叫喽啰抢闺女,豆寇二八抢,美妇徐娘也抢,咿呀咿呀哟。”

一名三天两夜不曾合眼一路狂奔等见到他便悄悄尾随其后许久的女子扑哧一笑。

梁尘转身望向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蓦地怔住,紧接着摊开双手,温柔笑道:“不巧,这位好看小娘子,恰逢月黑风高夜,怕是要入了喽啰我的怀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