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坪惊天动地一战以后,随着长房那女子和客卿张三蹊跷身死,本就动荡不安的龙鼎山一时陷入恐慌,夜色朦胧, 虬龙大岗红灯笼越挂越多,狂风怒号,摇摇欲坠。许多关系好的闲散清客都开始悄悄聚头夜谈,没来得及凑近仪门外和雨霖坪上那两场巅峰厮杀的欧阳家鹰犬,都听得心神荡漾。先是围剿那名上山寻衅的年轻剑客,赔本死了两名武力出众的客卿不说,连大股骑兵出动也没能拦下其步伐,乖乖,一气破百甲,剑仙手笔无疑。至于雨霖坪上的厮杀,远不是他们那些无名小卒可以评头论足的,只能说那长房儒生,简直神仙得不能再神仙了,竟是读书读出了一个陆地天人。
虬龙大岗议事堂,灯火通明如白昼,欧阳怀瑾换了一身墨绿长衫,坐在主座,台下依次是以金无涯和江枫为首的十余位龙鼎山大客卿,俨然已是龙鼎山话事人的欧阳怀瑾仿佛在一天之内褪去了所有稚气,语气平淡无奇,“龙鼎山非常时期,我娘葬礼一切从简,骨灰埋在老杏树下即可。”
台下的客卿无一例外对龙鼎山皆是居功甚伟,除了知晓些内幕的金无涯和江枫,其余人听到这句话以后不禁有些寒栗,好狠心的娘们,一天之内,父亲身死,爷爷被赶下山,唯一相依为命的母亲也抹了脖子,正常人不说悲痛欲绝,至少也得装装样子不是,可听她的语气,就像是说别人家事似的。
位置上已是和首席客卿金乌无涯相对而坐的次席客卿江枫率先发话,“家主大义。”
虽说这名地位尊崇的客卿此时有些捧臭脚的嫌疑,不过碍于那家主二字,众人只能附和。
欧阳怀瑾眼神中不经意闪过一丝疲态,不过被掩饰得很好,转头看向金无涯,问道:“金叔叔,张三的死,查得怎么样了?”
这一声叔叔,落在众人心湖,荡起了丝丝涟漪。金无涯并没有像江枫一样急不可耐表露出媚态,言语中依旧像以前面对欧阳长律那般云淡风轻,“回家主,金某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去了山腰精舍,只不过行凶那人似乎早有预谋,等我到地方,就只剩一具无头尸体躺在地上了,就连半点血迹都不曾见,只是隐约闻到一股清淡异香......”
话还没说完,在座武学境界最高的首席客卿金无涯瞳孔剧烈收缩,猛地站起身,望向门口突然出现的那道倩影,朗声道:“来者何人?”
欧阳议事堂香气弥漫,众人却是心弦紧绷,容貌柔美似邻家娇娘的华裳女子翩翩而来,轻轻勾动手指,毫不客气地扯来一只金丝楠木椅,翘着二郎腿斜坐于大堂正中央,小巧玉手搭在白皙脸颊,抬头望向正襟危坐的欧阳怀瑾,嗓音空灵,“可惜,这长相稍稍差了点,当不成花瓶咯。”
说完,华裳女子嫣然一笑,十分悦耳。欧阳怀瑾只觉得头皮发麻,脸色凝重的金无涯自上到下打量了一眼,问道:“姑娘可是登榜孤影楼杀手榜的神凰城俏九娘?”
俏九娘三个字一出,众人只觉森森寒意涌上心头。
女子纤葱手指点在娇艳红唇,笑了笑,“不过随手记个名,才排在末尾,不值一提。”
金无涯走到欧阳怀瑾身旁低语几句,见她点头以后,转过身伸手虚按,安抚台下客卿,笑道:“九姑娘谦虚了,孤影楼杀手榜总计也才只有五人,不过上榜的三名男子都只是仗着岁数大积攒了些名气,有名不副实的嫌疑。在金某看来,仅就杀人技击而言,叶陨擅长三清碎金身,该排第一,九姑娘不说位列前三甲,再不济也不至于排在末尾。不知姑娘此番造访龙鼎山,意欲何为?”
年轻娇嫩女子眨了眨妩媚眸子,笑道:“金无涯,金蝉州的江湖人士都说你这个人眼高于顶,怎么溜须拍马的嘴皮子功夫比你身手还要炉火纯青,难不成是馋老娘身子?劝你赶紧遏住这个念头,免得被我割下脑袋,做成人皮面具。”
欧阳怀瑾眼角余光瞥向被台下女子言辞羞辱的大客卿,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到任何波动,台下的众人倒是窃窃私语了起来,身为家主的她站起身问道:“九姑娘究竟为何而来?”
女子饶有趣味说道:“当然是帮你们龙鼎山收拾烂摊子。”
欧阳怀瑾心神一紧,使了个眼色,金无涯和江枫即刻明了,以天色晚了为由头遣散在座剩余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