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梁尘不屑一笑,“那便是了,听说你有个老祖宗好挖孙子墙脚,我今天受你大哥相邀,特地来蜃龙降瞧瞧那老东西究竟长什么样儿,顺路也来领教领教雄霸金蝉州的龙鼎欧阳几斤几两,看你这样子,不服?那就拦我一个试试?”
欧阳长律饶是脾气再好,当下也被激怒,缘由并非这年轻人口出狂言,而是他口中提及的大哥欧阳长春,他自信武学天赋不比弟弟差,可这些年父亲欧阳若甫浸在剑道无法自拔,一年中有大半光阴不在家中,要么潜心闭关,或者游历天下,寻找武学大宗师砥砺剑道,鲜少过问家族事,欧阳长律倾尽心血操持一个鼎盛于金蝉州鹤立鸡群的豪门世家,难免耽搁武道修行,少年时代除去一些强身健体术便不再触碰武学的大哥,欧阳长律和欧阳长庚不相上下,互有胜负,及冠至而立之年的那段光阴,欧阳长律甚至隐隐有些超出的迹象,不惑以后,他劳心劳力家族繁杂事务,三弟欧阳长庚这才高歌猛进,一骑绝尘而去,这让欧阳长律如何能不记恨那名只会读书的大哥?若不是欧阳长春不肯学武又不肯帮家中分担重任,他岂会弱于三弟?想到这里,欧阳长律心中难免泛起苦涩,十几年前,他还在感恩戴德于大哥的不争不抢,后来经手的事越来越多,在一个偶然瞬间突然惊觉那个位子只是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一点也不诱人,更不值得争抢。
男子深呼吸一口气,面容阴沉如天空遍布的乌云,冷静发号施令,“传我令下去,五十轻骑把守山门,断去台下这人退路,剩余一百人配合弓箭手,收缩他的活动范围,重骑先行撞阵,其余人伺机而动。”
梁尘并没有管这些杂鱼做何动作,只是望向蜃龙降,喃喃道:“龙鼎山这棵大树,屹立世间八百年,今日真会倒吗?”
雨霖坪。
中年书生迎风而行,长袖飘摇,超尘拔俗。
以他的才华,本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再不济也能向南楚张天岳靠拢,却为了一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小家,隐忍二十年,这一刻终于峥嵘毕露。
一路走来,咳嗽不停,嘴角渗出猩红鲜血,反正擦不干净,也就不去管了。谁都没有看透他的欧阳居易想了许多事情,有游历中原的种种,有这些年遭受的众多冷眼,只不过想起最多的,还是她们娘俩的面容。
欧阳居易停下步子,抬头望向雨霖坪尽头的高大身影,轻声道:“走了二十年,终于到了。”
雨霖坪尽头的身影魁梧非凡。
这是一个驻颜有术的老人,三十年前便满头霜发的老人如今竟双鬓如青墨,他站在蜃龙降府邸的门口,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如同一座矗立的高大山峰,一夫当关,气势雄伟,看这架势,显然已是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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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龙鼎山唯一有资格被称为在世真龙的老祖宗淡然道:“长春,或者该叫你居易,还是欧子思?也罢,不论是宇文金刚身边的谋士,还是欧阳家的长房长孙,都无甚意思。倒是这二十年以来费心藏拙的欧阳居易,我还看得顺眼一些,早些时候托鼎升天一丈,是读书读到了天地共鸣?”
魁梧老人后半句话,声若洪钟,浑厚嗓音在雨霖坪激荡。
山巅劲风四起,儒生身形巍峨不动,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平静道:“是否万象,一试便知。”
在龙鼎欧阳一言九鼎足足一甲子有余的老人,近二十年境界攀升最快,得以返璞归真,放声大笑,“你这不肖子孙,口气倒不小,老祖宗倒要看看你能否熬得过五十招!”
不需要刻意苦苦压抑境界的欧阳居易摇头一笑,抛出书籍,正是那本《千字文》。
无须任何动作,书籍悬浮半空,一页一页自行翻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山巅之上,光芒暴涨。
欧阳居易身后,日月乍现,悬浮肩头。
儒家圣人曾言,“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但这名儒生,竟是从书中谪取日月悬浮肩头!
读书人肩扛日月,一手探出,缓缓下压。
玄妙不可言。
日月尽碎,山河夜幕。
刹那间,天地昏暗,苍穹之上的乌云滚滚下垂,剧烈旋转,如同狂风龙卷骤然下降。
天下,仿佛成了一个动词。
欧阳居易轻声道:“执大象,天下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