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梁尘做出任何动作,屋顶少年就当即一箭射断了静静躺在小巷青石板上女子适才想要断去的宫弦。
做琵琶师做女杀手两不误的叶陨眨了眨眼,问道:“我已经不再为难你,你要杀我吗?”
一身气机地动山摇几乎痛到昏厥过去的梁尘咬牙切齿,脱口而出道:“你若一直站着不动我就杀!”
她耸了耸肩,晃荡湿透的小头绫鞋,大概算是给了他答案。
梁尘在墙角盘膝而坐,终于得空去吸纳那颗舍利金丹的精华。
少年乾沿着屋顶一路纵跃,最后跳到梁尘身边,浑身气机不敢有丝毫松懈,谨慎望着那名被自己毁去琵琶的女杀手。
而她只是弯腰仔细捡起那些破落的琵琶碎片和银弦,小心翼翼捧在怀里,然后坐在院外石阶上静静发呆。
他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北狄叱咤江湖的第一女杀手,不动起手来,竟是这般恬静温软。
滂沱大雨终于停歇。
老夫子王翎宰在铁匠的陪同下走出院门,后者默不作声前去收尸,老夫子看了眼起身翩翩行礼的琵琶师,又看了眼坐在墙角如老僧入定的年轻人,以及持弓少年,叹了口气道:“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来者是客,都进来吧。”
恬静女子率先走入小院,不忘拿起那把未曾受到波及斜立在门框的小伞。
等到舍利金丹的精华全部被吸纳入体内,梁尘缓缓站起身,抽出嵌入两寸的踏雪,然后和少年乾一起踏入院子。
今夜今时,这一屋子,除了躺在长椅上仍旧昏迷不醒的亡国太子朱崇,还有生在北境的小王爷梁尘,死士乾,后梁遗老王翎宰,最后加上一个外界盛传的孤影楼之主叶陨,围坐一堂,实在是荒谬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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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子先瞥了一眼梁尘,“世事如棋步步难料,没成想当年那个五十万铁骑人心拧作一股绳的大秦北境也这般乱了。”
梁尘褪去外衫交由少年乾,笑道:“北境家大业大,远不是小富即安所能概括,尤其安定下来以后,李家天子即便再多掣肘,也没能奈何太多,南楚和北狄估摸着也是拿五十万铁骑没有办法,大伙儿闲的鸟疼,自然就想着林立各自山头,总会有些内斗的。”
老夫子冷冷一笑,“小王爷倒是看得开。”
梁尘倚靠在门框坐下,瞥了眼四周,轻描淡写道:“为了给你们捎句话,差点把小命丢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连碗像样的茶水都没有,这就是后梁遗老的待客之道?”
昔日春秋大儒冷声道:“哼,小王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后梁正是被龙骧军踏破的国门。”
梁尘打了个哈欠,道:“没有龙骧军灭后梁,也有这军那军去做这种青史留名的壮哉事迹,但他们可不会好心放过你们后梁太子。我现在喘口气都肺疼,就别搁这扯屁了行不行?”
老夫子眯眼笑道:“你信不信我让人取了你的项上人头送回北境?”
梁尘看了眼静坐的圆脸女子,后者心有灵犀说道:“叶陨半路已经收下五万两黄金,鲁剑师要杀小王爷的话,我会出手阻拦。”
换成了梁尘眯眼一脸奸笑,“王大学士,如何,要试试吗?”
老夫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梁尘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态,一本正经说道:“后梁复国不在开封,再往西而下八百里,直到河西走廊,有匈奴十六部,你们去收拾干净了再来谈复国,北境在那边有许多隐藏的棋子可以提供给你们差遣。”
老夫子心头一震,眼神熠熠。
梁尘开门见山提出要求,“天底下没有不要银子的买卖,等你们统一河西以后,每年要往北境缴纳贡金,粮草,马匹等等,具体数目等以后再谈,另外我此次前来,是要取回鲁铁匠铸了二十多年的那柄剑,哪怕只有个剑坯,我今夜也要拿走。”
老夫子怒火中烧,骂了句,“滚蛋!你们这是活抢!”
梁尘翻了个白眼,“王翎宰,活了那么大岁数,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还没读懂人贵在知足这个道理?别说我先前提的那些,尤其那一柄剑,难道不该理所应当奉还?我估计你要有个如花闺女,听说复国有望,还不一样得乖乖地双手奉上?”
老夫子怒发冲冠,嘴唇气地颤抖不已,眼看着就要搬起屁股下边的凳子跟这个小王八蛋拼命。
返回院子的铁匠拍了拍老夫子肩头,平静道:“王学士,他说的没错,那柄东皇,咱们实在没有理由扣下。”
梁尘稍稍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这名春秋名匠会说出此等言语。
木讷汉子望向梁尘,破天荒开怀笑言道:“小巷一战,风采十足。我一直在院子里听你的言语,跟人厮杀时没有半句废话,知道你是个痛快人,对我脾气,很像当年的主子,咱们的后梁剑皇,只要拔剑杀人,那就只是杀人,聒噪个卵蛋。这柄东皇我铸了二十年,本该就是你的东西,今夜物归原主,若不喜这个名字,以后随意去改。相信它在你手里,一定不会辱没了去。”
铁匠说完这句话以后,也是十分痛快,不再扯些其它有的没的,一脚重重跺地,一只长剑匣破土而出。
剑藏于匣中,颤鸣不已。
匣中三尺剑,夜夜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