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尘搬了把凳子坐下,笑着摇头。
老头儿哑然片刻,又说道:“算姻缘。”
梁尘还是摇头。
老家伙咳嗽一声,“测财运。”
梁尘摇头笑而不语。
这可把老人难住了,作势站起身围着梁尘四处转悠,再蒙不中,这到嘴的肥肉就该长腿跑了,一咬牙,想着赌一把,故作高深道:“本仙向来算无遗策。”
梁尘哈哈大笑,也不再继续为难这名日子过的显然不是那么滋润的寡淡老头,点头道:“老神仙的确是算对了,财运是否亨通,官运能不能通达,姻缘是好是坏,都包含在内。”
老人如释重负,默默点头,掐指默念。
倒也可以算上一个好的开头,接下来便是天花乱坠的老头独角戏,梁尘也不揭穿,时而点头附和几句,老道士神采奕奕,唾沫飞溅。梁尘在客栈换了些碎银,听了些坑蒙拐骗的溜须拍马以后,掏出一粒银子正准备打道回府,大半年没开过张的老道士两眼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入袖中,然后捻须笑道:“公子,可否告知生辰八字,本仙再帮你算一算,不要银子。”
梁尘屁股刚抬起来,听到这句话放回椅子,点头笑道:“我的先不说,老神仙先算算我爹的,他是庚申时。”
老道士嗯了一声,故作沉吟,再问过天干日柱以及具体到一刻的时分,才缓缓说道:“这时辰可有点难说啊,你父亲大半辈子都在走火土运,五行之中,火主杀伐,气太盛,可不是什么好事,早年要背井离乡,亲人也都早夭,若非大运扶持,走不到四十岁,迈过这道坎,夫妻恐怕也不能白头偕老,不过妻子离世,会使得你父亲晚运渐好。”
老道士见这位出手阔绰的年轻公子呆滞不语,以为说错了,唯恐袖子里边的银子被讨回去,正要改口,不料这年轻人又问了他娘亲和二哥大姐的命数气运,知晓了八字时辰,老道士掐指算了算,硬着头皮说了几句,信奉少说少错的宗旨,小心翼翼瞥了眼公子哥,后者嘴唇颤抖,轻声说出了自己出生的时辰时刻,老道士松了一大口气,尝到甜头,心想一定要往大了说,侃侃而谈道:“不错不错,公子是观音坐相,早慧伶俐,一生大富大贵,家人积攒下来的福分都落到了你身上,又得北斗护佑,如逢大运,甚至可以说是一人之命,为天下人之命,自古命理,此为其极。”
年迈相士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位公子,本仙多嘴一句,万事万物,互相依存,八字命理也是如此,有盛就有衰,公子的家人或多或少都因为你减少了福运。尤其是木气连枝的那两名女子,中年以后,难免要走下坡路。”
老道士又连忙笑着补充道:“不过公子家人本就福缘深厚,不差这一点儿半点的。”
桥头老槐树下,年轻人和老相士面面相觑。
皆无言。
刚巧闲逛至此的朱崇见竟有傻卵来找这骗子算命,刚想嘲笑,然后就看到那个脑袋被门缝夹过的家伙哗地一声散出不计其数的碎银,接下来一幕更让他匪夷所思。
朱崇觉得晦气,连忙大步走开,打算回自家铺子挨骂去,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这小子是不是有病啊?”
一个年轻人,坐在异乡的老槐树下,深深埋头,肩膀颤抖不已,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