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尘这几日驭剑愈发得心应手,自知已经晋升金身初境,也见怪不怪,二品之下不论境界高低评断,世间武人能够跻身二品境界,足以称得上木秀于林之辈,分别扎根在各座江湖,各自称雄,被常人视作宗师级别的大人物,高不可攀,可只有真正踏入一品之后,才知以往不过小风小浪,不足以掀起波涛,千里山河跃然纸上之后,才是美不胜收的浑厚景象。就说梁尘目前驭剑,一剑惊鸿而过,却不只是看飞剑最终停悬何处,飞剑运转的快慢,势头猛还是弱,以及飞旋出的弧度轨迹,同样清晰可见。梁尘以此推断,等登至三清境,应该就可以分心同时驾驭九把飞剑以上,并且还能预测飞剑下一刹那的前行仪轨。至于那深不可测的万象境,以梁尘目前的境界修为,还不足以预见出其中的深奥玄妙。小王爷望向逐渐趋于平静的湖面,叹了口气道:“饭要一口一口慢慢吃,才能品尝出个中滋味,女子衣裳要一件一件脱,方能领略大好风光。他娘的,也就你陈青山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皮的歪门道理。”
既然在这里碰到了清德七子之一的长阳子邱倒悬,那此地可想而知就不能久留了。梁尘在湖边稍作休息,接着往更北边的草原走去。
大道飘渺无踪迹,人似蜉蝣,游走于天地,渺沧海桑田之一粟,穷极一生,只为追寻那无边无际的广阔天空,可有些人,或许连蚍蜉都算不上,又何谈得见青天?剑道也是一个道理,公孙剑冢剑走偏锋,以砥砺剑术谋求大道,剑冢弟子勤勤恳恳在剑招剑术上登峰造极,令剑法全部落在了一个“术”字上,不可谓另辟蹊径,许白就曾言论过此举尚可,未尝不可成就大气象,不然也不会亲自在九层阁挑选五柄飞剑交给梁尘,并授予他养剑这一风光独好的偏门窍法。梁尘最先得飞剑五柄,好似得了心爱之物的稚童,第一趟游历疯子般同时喂养五柄,乐此不疲,也实在不能算是得而不惜,暴殄天物,能有今日的景象,也对得起许白在他身上的良苦用心了。至于何时能御剑腾云,梁尘也就闲来无事遐想一番,偷着乐呵乐呵,不敢奢望一朝一夕就能功成,老住持慧威僧人赞他天资卓绝,梁尘并没有妄自菲薄,更不敢目中无人妄自尊大,只是一笑置之,毕竟见过许白和东方闻樱这两个得天独厚的武道高人,小王爷实在是没理由去自傲自负。
梁尘沿湖而行,体内气机先前驳杂求繁,初入金身,就化繁为简,开始返璞归真,隐约有了江海雏形,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见一阵羌笛声。
抬头望去,天似穹庐,笼盖四野,不远处有一批逐水草而居的牧民正在搭建大小毡房还有灰白帐篷,生活在北狄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不像在富庶中原的百姓家家户户都有一块可以耕种的农田,各个部族的草原牧人每当冬雪消融,就要赶着成群结队的牛羊寻找新牧场,卷柳为圈,以相连锁。当下暖春四月至以后夏末八月,水草丰茂,是放牧的黄金时节,不过居无定所的牧民生活绝非外界想象的那般轻松惬意,北狄草原牧人迁徙,要遵循部落阔察订立的规矩,在疆界以内的草地驻扎营帐,草原虽广袤无垠,但牧地都被阔察依次瓜分殆尽,这些阔察以拓跋姓氏为首的王室宗亲权势最大,只有极少数在北狄扎根了成百上千年的老牧族部落才有自由下牧的权利,一般来说,哪怕是天寒地冻暴雨如注,部落阔察都不允许邻近部落的牧民进入自家领地营帐避难保畜,故而草原常年部落族群间的战争不断,哪怕是同为王室宗亲出身的大阔察,也会大起兵戈,杀人掠地,直到将对方彻底驱逐出领地为止,手段血腥至极。也就是北狄女帝登基之后,致力于弹压以拓跋氏为首的北原王庭势力,情形才略有好转。
梁尘循着悠悠羌笛声,见到一位面湖吹奏的熟悉背影,她鼓腮换气,纤细手指换着按住笛孔,双管竖吹,醉美羌音,婉转苍凉,梁尘深谙音律,但唯独对羌笛了解尚浅,府上倒有几根竹肉厚薄一致的河南湘妃竹制作而成的优质羌笛,海棠院唯有大丫鬟九歌擅长此道,梁尘驻足聆听许久,心底泛起些许惆怅,离家那么久,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怀念起枕在九歌白嫩大腿上闻着那沁人芳香安心熟睡的场景,唉,也不知那丫头如今在做些什么?梁尘带着淡淡的忧伤望向湖边的婀娜背影,想到自己一路走来跟个孙子似的东躲西藏,就连在鹰隼城去趟青楼,都他娘是为了打探情报才过去的,更别说之后见到那琴剑山庄的如梦令萧蔷了,不得不说,这娘们长得是挺俊,就是下手忒重了。心念至此,再看到眼前这名性子温良的牧民少女,愈发觉得顺眼了许多,啧啧两声之后,一时间竟没来由有些登徒子故态复萌。
久浸花丛片叶不沾身的小王爷此时一阵头疼,自打下定决心练闭鞘剑以来,就没有再尝过半点儿荤腥,花鸳机还在的时候,闲来无事兴许还会去挑逗一番,可天高皇帝远的,如今她估计已在京城隐居,上哪儿找去?当下一阵忧郁,还真给那老方丈说中了,这积蓄精神一事儿,还真不是寻常人能去琢磨的,都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求的乃是水滴石穿,但也不能就这样活活旱死啊。
梁尘又一阵头疼,摆在眼前好像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就去做那狂蜂浪蝶和下流好色之徒才能做出的登徒子行径,要么就是瓜田李下非礼勿视非礼无闻勿听恪守君子礼仪连登徒子都不如的呆子。
可怜小王爷,裆下又开始忧郁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