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绕城一圈一无所获,陈阎灌了口水,心想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似的满城乱撞了,归根结底还是得去趟官府找人帮忙。
客栈内,小王爷起先并不知道来的是北狄哪尊大佛,所以就先带小丫头回了二楼房间,等靠在窗边偷偷瞧见了那个为首胖子武将面孔之后,梁尘神色一紧,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要知道,岳岩在王府粘竿处挂着北狄所有排得上号的武将画像,陈阎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梁尘打小就有一门过目不忘的神通,认出陈阎并不难,至于胖子身边的女子,想来就是他的二房,莲华州六王坟古墓派宗主陶云泽的女儿,陶浅月。既然这趟带一百铁骑前来鹰隼城的是死胖子陈阎,那他此行目的可想而知,应该是寻到了一些关于小姑娘行踪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赶了过来,若只是陈胖子与亲卫,梁尘即使冒大风险也要试一试能不能取下此人头颅,杀陈阎可比杀十个北狄王朝六品将军都来得立竿见影,但他身边跟着的那名骑着毛驴的蓑衣佩刀男子,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自己刚刚只不过动了一丝丝杀意,竟也能被他敏锐捕捉到,加上听说修为堪比金身境的南宫邈被此人一刀砍成了残废,想来应是个稳稳地金身境实力打底,要在他手底下杀一个暗中必定还有死士护驾的北狄军界新贵,并且全身而退,凭现在的二品山巅境,根本不用去奢望。想到这儿,梁尘望向小脸蛋神情复杂的许彩浣,心底悄然生出了一些愧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难言苦衷。
小姑娘心思机敏,蹑手蹑脚地走到梁尘面前,小声问道:“梁哥哥,你认识窗外的那人么?”
梁尘不想骗小丫头,点了点头,轻声道:“浣儿,他就是你陈叔叔。”
许彩浣听到这句话,并没有像梁尘预料中一样,露出欣喜神色,而是埋头哦了一声,眼眶湿润。
梁尘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浣儿,陈叔叔来接你了,应该高兴才对啊。”
小丫头仍低着头,撅起嘴,泫然欲泣道:“梁哥哥,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梁尘何尝不知道小姑娘心里在想些什么,哑然一笑,摇摇头拒绝道:“浣儿,你也知道,梁哥哥还有老爹在等着我回家,即使陈叔叔同意,我也不能陪你一直待在北狄。”
再次叹了口气,梁尘缓缓说道:“浣儿,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总要分别的。”
说完,梁尘就要下楼去查探动静,结果发现被她攥紧袖口,回头一看,小丫头嘴唇颤抖,有泪水决堤的迹象,十分揪心。虽说许彩浣年纪还小,等见到了那名在北狄军界享有盛名的陈叔叔之后,相信以小孩子的心性,无需多久,就会把自己淡忘了,多少信誓旦旦海枯石烂的约定,到最后不也会被时间所冲淡么?可再怎么遗忘,两人相处的这些时光,哪怕日后她长成了大人,想要否认,也始终不会消逝。
梁尘注定要孑然一身深入北狄腹地,甚至要去更遥远的北原,尤其在自己身份随时可能暴露在王朝蛛网的情况下,不可能时时刻刻带着一个小姑娘亡命天涯,必要时候,小王爷就算再怎么不忍,为了保命,也会将她视作弃子,说丢就丢。打小在自家王府见惯了许多人情冷暖和生离死别,梁尘当然做不出舍己为人的英雄壮举,现在不会,等世袭王位以后,更不会。
小姑娘鼻子一酸,扑到床上,抱着最喜欢的红香花瓣枕,埋头嚎啕大哭,罕见地耍起了小脾气,“不行,梁哥哥别丢下浣儿!”
梁尘坐到床边,夺过枕头,抱起她在膝前,用袖口帮她擦去泪水,无奈道:“在青龙镇的时候你不天天嚷嚷着要见这位陈叔叔么,当下他近在咫尺,怎么又不愿意了?”
小丫头泪花带雨,稚嫩嗓音含糊不清道:“梁哥哥,你跟浣儿一起走吧,我去求陈叔叔,让他给你一个大官儿当...”
梁尘轻轻摇头道:“不是当不当官的事。”
说完这句话之后,一大一小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