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入繁华,驿道宽上不少,梁尘和破相女子在一座四面漏风的破败城镇暂时休歇,掐指算下来离州城还有不到五天路程。
她穿着梁尘从书箱拿出的文人衣衫,袖口略显宽大,如今脸上两条醒目疤痕逐渐结痂,不幸中的万幸,做戏做足,让她的伤势得以跟晁郸身亡时间线同步,还能涂抹一些药膏,小小加快痊愈速度,只是大漠黄沙滚滚,飞石层出不穷,拂面而行,哪怕有头巾包裹,护住那张不复往日秀气的面孔,也要经受蚀骨之痛,不比匕首挖血槽来得轻松,她只是在无人时小声哭泣,梁尘也没有出言安慰,两两沉默,倒是陆璇玑偶尔会问及一些江湖事,梁尘也将见闻有一说一,都是些一本正经的谆谆叙说,兴许是怕逗笑了她,又要遭罪。
梁尘和她才入城镇, 风云突变,乌云蔽日,明明才到正午时分,天色昏暗如夜,一场沙暴席卷将至,梁尘只得和陆璇玑走进了一家简陋客栈,客栈老板是个人精,趁火打劫,一股脑坐地起价,梁尘本意是被多宰几两银子也无所谓,有个歇脚地方足矣,不料身旁陆璇玑钻了牛角尖,扯住他的袖口,说什么也不愿梁尘充当被坑了钱的冤大头,看来她说想要当个持家有道的女子,不是假话。梁尘大概是心疼她的遭遇,无奈在店老板的白眼碎嘴中转身,想着去找一家多些良心的客栈住下,只不过刚刚踏出门槛,就看到大街上人潮汹涌,蜂拥而来,看这架势,不住这家,就要板上钉钉的露宿街头,躲在残垣断壁下经受风沙侵蚀,梁尘朝她笑了笑,女子只好松开手,不再坚持,客栈老板见状,又不依不饶抬价一番,陆璇玑气得直跺脚,梁尘拍了拍她的纤弱肩头,摇了摇头,老实付过一笔不俗定金,领了木牌去到后院住处。
头巾包裹的陆璇玑有些闷闷不乐,梁尘推开柴门,一股子难闻气味扑面而来,关上门后,摘下书箱和东皇剑,掂量了一下桌上茶壶,不出意料地滴水不剩,陆璇玑安静坐在角落凳子上,小心翼翼解下头巾,轻轻撇过脸去,不与人对视,细声问道:“以公子的通天修为,为何要受这些升斗小民的欺负?都不需佩剑出鞘,便是跺一跺脚,也能让他们畏惧万分。”
梁尘关上破旧窗户,坐在桌前,微笑道:“你以前是不是认为所谓高手就是眼露凶光芒如电的凶狠人物,要么就是满身悬挂刀剑招摇过市的气派名角?”
陆璇玑嘴角微微勾起,听出言语中的些许调侃,阴霾心情蓦然好转了几分。
梁尘从书箱掏出几本在公孙家遗址买来的秘笈,笑着说道:“我这些天闲来无事也会练一练上边的招式,发现还挺好玩的。”
她扭过头,露出憎恶面孔,眼眸却是天真无邪,“耍耍看?”
梁尘笑了笑,“算了吧,万一天崩地裂了咋整?”
不等她有所反应,梁尘柔声道:“不许笑。”
她果真一本正经板起脸。
梁尘拿起空空如也的茶壶,说道:“我去弄些水和吃食过来,你在这等着。”
陆璇玑乖巧点头,随手拿起一本秘笈翻阅,梁尘没多久就拎着满满当当的湖茶壶折返回来,陆璇玑闻声抬头,有些心疼地说道:“又花银子了?”
梁尘给她倒了杯水,笑道:“没法子的事,大鬼难惹,小鬼难缠,一壶水要了半两银子,咱就当琼浆玉液喝罢。对了,饭食还要等上一会儿。”
陆璇玑柔柔一笑,“无妨,等得起。”
没有敲门声,一个大大咧咧得客栈伙计推门闯入,陆璇玑连忙抓起头巾,慌忙之间扭头裹上,伙计一手端着大木盘,盛放有粗糙得饭食,他眼尖,瞥见了陆璇玑的面容,吓得连连后退,手中盘子差点掉落在地,匆忙放下吃食,跑出门槛还没两步,就大声嚷嚷道:“娘的,这屋里有个怪物,老子大白天活见着鬼了!”
陆璇玑扯住梁尘袖口,但梁尘轻轻放下她的手,一步掠出门,把那个行事没有规矩口无遮拦的蝼蚁踹到院落墙角,生死不知。回屋以后,陆璇玑裹紧头巾,黯然伤神道:“公子不必这样,璇玑本来就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