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警署后,家怡便准备去法医部看一下【充气屋杀人案】死者小男孩的尸体。但凶嫌的妻子等人恰巧被传召到警署,家怡只得先带着人去做审讯笔录。
目击证人刘女士是个很善谈的大姐,即便是坐在审讯室里,她也丝毫不紧张,不等刘嘉明开口询问,她已滔滔不绝:
“看见那个后生仔,我就知道有问题啦。
“那么大的风,带着那么小的孩子出来,一脸的心事重重啊,哪有带宝宝玩的爸爸啊,是那种表情嘛。
“幸亏我孙女想玩的时候呢,我有先见之明啊,没让她去,不然谁知道现在怎样啦。
“我就转头的工夫,再回头看,就瞧见怎么着,那个后生仔解开绳子用力甩手喽,充气屋瞬间就被风卷起来了。他见我看到了他做的事,又心虚嘛,就假装跟着追。那么年轻的后生,怎么可能连个充气屋都追不上哦,还不是装样子喽。小孩子才可怜呐,先是被风卷到天上去,又狠狠摔在海上,被充气屋压住……被捞上来的时候,早没气啦。”
“你确定他是在解绳子?那充气屋有四个角拴着树,你一转头的工夫,他就把四个角的绳子都解开了?”刘嘉明皱眉,这案子里诸多疑点,总是令人心里不安。
“那还有假?他早就准备要杀掉孩子嘛,你没看报纸说啊?他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小孩喽,才十几岁啊,懂什么嘛,心里肯定是想着自己的自由最重要。”大姐恶狠狠地道,仿佛她跟凶嫌王伟亚也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有没有可能因为风大,你并没有看得很清楚?比如其实凶嫌只是在追绳子,或者做其他动作?”刘嘉明再次追问。
“阿sir,你这是质疑我喽?我也是百忙之中专门跑过来配合警方做事诶。”大姐有些不乐意了。
“女士,妨碍公务最高可判7年,你要对自己的口供负责任的。警方很感谢你的配合,但也要确保你所说全部属实。”家怡坐在嘉明哥身边一字一顿道,虽然说的是很严肃的话,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以展示自己绝不是在凶人,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大姐眨了眨眼睛,向后靠坐在椅子里,歪头想了会儿,才声音略低地道:“那我当时看到的就是那样喽,你这样吓唬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啦。”
“你看到凶嫌解绳子,甩绳子,对吗?”家怡看着口供上记录的文字,抬头追问,态度格外严谨。
“……是吧。”
又10分钟后,刘嘉明送走了大姐,折返时问家怡:
“十一姐,你觉得怎样?”
“……”家怡抿唇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隔壁就是王伟亚的妻子对吗?”
“是的。”
“我们审过王张淑玉再考虑看看吧。”家怡说罢转身走进另一间审讯室。
岳哥正带Gary做审讯,王张淑玉脸色很差,坐在对面一直揪着手帕,时不时便擦一擦眼泪。
她双眼红肿,嘴唇惨白,鼻子红红的布满血丝,这些日子显然没少落泪哭泣,大概睡得也不甚好。
家怡站在岳哥身边,看着岳哥做审讯。
“……我们离开前才吵了架,我说他就是不想要孩子也不想要我,后悔让我生下坤仔……我没想到他会那样做……”王太太用帕子捂住眼睛,哭了一会儿,才继续道:
“他之前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就是每天都不太有精神……他要做三份工,又要学车,回到家的时候,还要帮我带坤仔,有时候公公来家里,不是跟我们讨钱,就是不知从哪里弄到钱、买些我们并不太用得到的东西送过来,阿伟就会很不开心,好几天闷闷不乐。他跟公公的关系很不好,只要跟公公见面,就会变得怪怪的,有时候还会迁怒我、发脾气。这次也是公公要带坤仔去玩的,结果又爽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他那么不喜欢坤仔,我可以自己养的,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啊……呜呜……”
Gary递了杯热水给王太太。
“多谢。”王太太喝了口水,捏着帕子的手改为捧水杯,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
“阿伟好像没有跟什么人打架过,也没有暴力倾向,我见过他以前上学时的朋友,都说阿伟很喜欢读书,爱打球,不是那种混赖阿飞……但是他常常自己闷着,我也不能知道他所有的想法喽……他……他以前很疼坤仔的……坤仔也很爱爸爸……只是养坤仔和我太累了吗?我已经要出去找工了啊……呜呜……”
送走王太太后,几人又轮番审问了几位王伟亚的同事和家人,那位王太太口中的公公倒是一直未见到。
“你怎么看?”折返B组办公室时,岳哥问家怡。
“现在还证据不足。”家怡摇头,“目击证人的口供经不得推敲,我和嘉明哥审讯时,多问两句,她就表现出了犹豫。这种口供……除非有更有力的证据证明凶嫌确实是凶手,不然我不想采用这份口供。”
“嗯。”方镇岳点点头,“法医官的报告我看了,尸体全身浮肿,面目肿胀,口鼻见蕈样泡沫液体,双眼球睑结膜苍白,双手洗衣妇样褶皱改变。双肺饱满肿胀,高度水中……确认死因为淹溺,毒检和尸体其他方面检查无异状,没有殴打伤等……在此之前,王伟亚夫妇都将死者养得很好。”
“……”家怡点了点头,与岳哥走进B组办公室,相对坐下后同其他探员们一起阅读文件、讨论案情。
“大光明哥检查过充气屋,绳索没有割断磨损痕迹,上部破损是石子木枝等刮伤,报告单上的分析结论是在被风卷上天后碰撞割破,漏气后落入海浪里,压卷住先掉入海中的小童,使之无法挣脱出来,或间接导致死者溺毙。”方镇岳放下法证科的报告,也皱起双眉。
“怎么听都像是意外。”刘嘉明说出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那位目击证人的证词很立不住脚。
而现在之所以暂时认定为故意杀人,都是因为那位目击证人的证词而已。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凶嫌一直不开口。王伟亚不申辩,不提供自己无罪的口供,这也是个问题。
“暂时根据法证科和法医部的报告,是无法给凶嫌定罪的。”家怡拍了拍文件,思索了一会儿,便起身与岳哥几人道出自己要去法医部看下尸体。
岳哥点了头,喊梁书乐跟着她一道去,有什么事可以帮着跑跑腿,也能记一下笔记、多跟易家怡学些东西。
家怡于是便带着梁书乐去往法医部解剖室,路上梁书乐主动问了些家怡对于口供的判断,她只答说现在信息还太少,作为谨慎的警探,不能过早轻率地下结论,还要再多看看、多想一想。
到解剖室的时候,许sir正有其他尸体要解剖。
家怡不打扰他,只请他安排助手,把他们案子里小男孩尸体拉出来给她看看就好。
法医官助手拉出铁床,将尸体抬到距离许sir的解剖床远远的地方,尽职尽责地给家怡介绍尸体上的痕迹。
“……这些是尸体死后留下的伤痕,所以才……”
伴着法医助手的介绍声,家怡被拉入一段心流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