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还在下。
他的呼吸就烫着耳郭, 泛起细密的痒意。
宋嘉茉僵在那里不敢动弹,只能感觉到他手指动作,以及手臂的禁锢。
几分钟后, 陈赐瞥了眼她的表情,声音很低, 带着点儿笑意似的, 揉了把她的头顶。
“点好了, 我去洗澡了。”
“点、点了什么?”
“当然是衣服, ”他偏头,好整以暇道, “不然?”
“……”
宋嘉茉把一些危险的想法从脑子里删掉。
眼见他又要开口,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话, 她连忙道:“柜子里有新的毛巾,你可以用。”
他挑眉:“行。”
很快, 浴室里传来水声,宋嘉茉灵魂发烫地坐在床边,等他洗完。
二十分钟后, 门铃被人按响, 她起身去开。
现在外卖软件已经很方便,随身衣物随时就能买到, 并且送上门。
她站在浴室前, 敲了敲玻璃:“衣服送来了。”
“嗯。”
里间传来他的声音, 被雾气和水声浸泡过,没来由地性感。
门被拉开一条缝隙,陈赐的手探了出来。
她将袋子挂到他手腕上,看着他手臂上滚滚而落的水珠。
青筋,一条、两条……水珠附着在上面, 一滴一滴地向下砸。
察觉到她的静止,陈赐也在原地停了会儿,声音透过缝隙飘了出来:
“站这儿干什么,想一起洗?”
她立马后退两步,抬腿就溜。
“不不不不——我,我先去睡了。”
陈赐将门带上,耳畔仍在回响她那几声“不不不”,像条吐泡泡的小金鱼。
他垂眼,无来由地笑了声。
*
宋嘉茉钻到被子里躺下,思绪飘远。
脑海里的画面回到刚刚,沙发上,她问他要不要留下来住的时候。
这人……
留下就留下,还非要说什么“如果你做了什么,受益人也是我”这样的鬼话……还非得贴在她耳边说……
搞得她现在半只耳朵烧得要死。
宋嘉茉用力搓了下耳朵,哀嚎两声,埋进枕头里。
很快,陈赐洗好出来。
为了佐证自己不会对他做什么,宋嘉茉今晚特意安排了两床被子,他们一人一半,分开休息。
陈赐也没说什么,吹干头发之后,侧躺在她身边。
窗帘里筛出一些月光,影影绰绰地落在地面上。
空气里隐约有他的气息。
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的五官形状。
陈赐:“嗯?”
他意识到她在看他。
这个认知让她不自然地偏开眼,然后换了个话题。
“我好冷。”她说。
他身子动了两下,掀开被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我怀里暖和。”
她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先一步蹭了过去。
“冷是真的,”她为自己辩解道,冰凉足尖贴上他的大腿,“今天忘记弄热水袋了。”
陈赐哽了一下,很快,按住她不安分的脚踝。
“行了,快睡,别乱动。”
“噢。”
她的额头紧靠着他的下巴,呼吸间,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沐浴露的味道。
她忍不住又嗅了两下,小声说:“我的味道。”
他今晚用的是她的沐浴露。
他手掌就贴在她脑后,不知是在说什么。
“嗯,你的。”
她并没多少困意,睁着眼,看他喉结轻轻地滚。
陈赐大概也是意识到,突然开口问:“这几年……陈昆给你介绍过男朋友么?”
“有啊,”她说,“大二就开始了,很频繁,几乎每周都有一个,不过到大三就没了。”
“为什么?”
她抿了下唇,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因为我跟他们说,我喜欢女的。”
“然后问能不能帮我保密,到时候回去了,就说不合适之类的。”
“大伯自然不好说什么,被我搅黄了几个,就没再搞了。”
“……”他哑然失笑,“这你也能想出来?”
“是啊,我聪明吧?”
黑暗里,他缓缓笑起来,“聪明。”
过了会儿,陈赐又问:“那些人后来联系你没有?”
“有啊,有几个很想把我‘掰直’,逢年过节还给我发短信呢。”
房间里安静了会儿,久到她都以为陈赐睡着了——
陈赐冷不丁道:“那你怎么回的。”
“啊?哦,”她反应了一下,故意道,“我就很热情地谢谢他们。”
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些。
“嗯?”
“骗你的,”她说,“我都没理。”
陈赐低声:“既然不想和我分开,当时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顿了会儿,她眨了下眼睛:“觉得那时候你要走,一定有你的理由吧,我拖着你,只会让你更痛苦。”
“我以为你只会走一年的,等我考完,你就回来了。”
“我想,先忍一下,没关系的。”
“后来你没回来,我又觉得,也可以,等你喜欢上别的人,你们相爱不会这么艰辛,你会过得更好。”
“我一个人喜欢就好了。”
这下,陈赐久久没有说话。
她戳他喉结,“有什么好问的,你还不是答应了。”
“我只是以为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窗台猛地溅起一滴雨水,在夜里发出空旷的回声。
其实这五年是必须的,她想,漫长的时间也向他们证明,他们都以为没有自己对方会过得更好,可是,似乎从很早之前,命运的藤蔓就将他们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没了对方,谁也不能活下去。
分开都是为了彼此着想的人,都误以为对方爱上别人会过得更好的人,兜兜转转间,发现对方最喜欢的还是自己,再牵起手,好像就是很自然的事情。
像是拱桥,越是狂风暴雨无法摧毁,越是能看到它的坚固。
没有更好的了,他们相爱,才是最好的。
她蹭了两下,感觉腿还是很冰,像是想测试他的忍耐程度似的,她弓起足尖,放在他的小腹上。
陈赐:“……”
他声音沙哑,“干什么。”
“冷呀。”
“我有办法能让你马上热起来。”
“……”
“…………”
似是发泄,陈赐重重揉了两下:“试试?”
她被他揉得全身发烫,连连后撤:“不、不用了……”
“那就赶紧睡觉。”
“我睡不着……”
他嗓音更沉,似是咬牙切齿的暗示:
“再不睡,今晚都不要睡了。”
宋嘉茉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还不睡的话,明天就没法采访了。
她吸了吸鼻子,很委屈地,含泪收回了还想作恶的手。
*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床边的动静弄醒的。
陈赐掀开被子一角,起身,她也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想起来。
“不用,”陈赐说,“去给你做早餐,你再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