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李桃歌心神不宁,就是惦记袍泽安危,如今听闻噩耗传来,犹如五雷轰顶,呆坐在椅子中久久没有缓过神。
牛井的呼噜声,小伞的倔强嘴角,老孟不厌其烦的絮叨,玉竹时常哼唱的荤黄小曲,一串串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
大悲无声。
李桃歌悲痛之余,已经没有勇气去哭。
习惯了生死离别的张燕云给他递去一壶酒,轻声道:“当初与东花虎豹骑巷战,杀得昏天黑地,为了一处箭楼,不惜填进去几百条性命,谁都不肯退却半步。我们营算是好的,有三人活了下来,有的营全军覆没,香火都没留下。刚打完仗,只觉得累,想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哪里顾得上伤春悲秋,等看到兄弟们从活人变成尸体,躺在冰冷的地面,把他们一个个埋进土里,才发现眼窝里的泪竟然干了,哭都哭不出来,跟你现在一个模样。”
张燕云幽幽叹了口气,再次说道:“咱们军伍出身的臭丘八,必须练就铁石心肠,否则一打仗就哭唧唧,岂不成了小姑娘。来,这壶酒,敬死战不退的鹿怀安,敬二十四营将士,但是喝完之后,前尘旧事莫要再提。”
李桃歌的眼神从麻木到激烈,匆忙抓起酒壶,一股脑喝了进去,颤声道:“老孟说,我们营里都是聪明家伙,吃肉专找排骨挑着吃,又馋又滑又奸,凭借他们的聪明劲,或许能逃过一劫,云帅,请锦衣使留意西疆动静,一旦有人从镇魂关跑了出来,务必出手相救,李桃歌在此拜谢了。”
李桃歌站起来,郑重其事行礼作揖。
“这些废话不用跟我多言,能救自然会救,假如救不了,锦衣使不会以身犯险。”
张燕云指腹摸索着翠玉手串,沉声道:“镇魂关破城之日,郭熙就在百里之外安营扎寨,已两日之久。”
李桃歌桃花眸子闪过一抹凶光,“两次弃十几万黎民士卒于不顾,姓郭的该杀!”
张燕云用手串刮蹭着下巴,冷笑道:“郭熙一旦解了骠月之祸,自己就该殒命了,他迟迟没有出兵,是在和朝廷谈判。”
李桃歌攥紧拳头,咬牙道:“他犯了几十条死罪,有什么资格和朝廷谈判?!”
张燕云轻声道:“万一郭熙敞开安西都护府大门,骠月长驱直入,十几州,上百县,数百万子民,可就成了蛮子的囊中之物了。或者将他想的再狠一些,不仅不拒敌,还随同骠月铁骑一起进攻保宁都护府,踏平草原,永宁城可就危在旦夕了。”
李桃歌皱眉道:“姓郭的真敢如此?”
“反正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换成我是他,没准做的更绝。”
张燕云停顿片刻,说道:“八百里加急一封接着一封,说明郭熙摊牌了,你爹正和杜斯通他们商议应对之策,是抚,是杀,是剿,是压,权衡利弊之后,该做出决断了。”
随着日益成熟,李桃歌不再是头脑简单的愣头青,问道:“云帅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替你爹来套我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