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夜,寒意森森。
“起来!”
巡城兵卫火把照到街口墙角蜷缩的人影厉声喝斥。
蜷缩的人影瞬间舒展,原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半大孩子,穿着破烂,脸上脏污,眼神呆滞。
“不许在街上睡!去桥洞下!”巡城兵卫没好气喝道。
两个孩童乞丐爬起来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不知道躲藏哪里去了。
跑一跑也好,免得冻死在大街上,巡城兵卫们没有再当回事,继续前行。
“不过最近感觉好像乞丐有点多。”一个兵卫嘀咕一声。
“到了年下,城里热闹,容易混饭吃。”另一个兵卫说。
说着话前方的街道似乎瞬间变得黑暗,然后听到踏踏的马蹄声车轮声。
现在是宵禁,不得随意行走,听到动静,前方的兵卫立刻要喝斥:“何——”
声音刚出口就被身旁的兵卫一把扯住。
“是绣衣——”
与此同时兵卫们视线里浓浓而来的黑色中泛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着闪闪发亮的金丝线。
果然是绣衣。
十几个绣衣仅提着两盏宫灯,几乎被他们的黑衣吞没。
走近来看到簇拥着一辆马车,车黑漆漆的宛如密封的箱子,微弱的灯光摇曳下隐隐可见绚烂的花纹。
是卫矫的车!
巡城兵卫们立刻向两边避让,一言不发,看着绣衣们簇拥着马车缓缓而过,缓缓远去。
“卫矫回来了啊。”
“这大半夜的不知道谁家要倒霉。”
巡城兵卫们低声议论两句,旋即被首领制止继续巡城不要多管闲事。
兵卫举着火把踏踏前行。
首领在最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这马车行驶缓慢的不像是去抄家灭门,倒像是闲逛。
拐过一条街,密闭的马车忽地被打开了车窗,卫矫半个身子搭在车窗上。
“都尉。”车旁的绣衣忙询问,“刚才吵醒你了吗?”
卫矫闭着眼,灯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
“没有。”他说,“我没睡着。”
绣衣正要说什么,前方传来动静,似乎有人靠近,不多时有一个绣衣从外近前。
“都尉。”那绣衣低声说,“宜春侯请您家里坐坐。”
……
…….
“恭喜都尉,大功两件。”
夜色沉沉,宜春侯坐在桌案后,看着卫矫。
因为室内温暖,卫矫散开斗篷,露出里面只穿着的寝衣,跟此时衣袍整齐的宜春侯相比,倒像这是他在家夜半起身待客。
“原本送了贺礼到你府上,却说你不便见客。”宜春侯接着说,神情关切,“病可好些了?”
卫矫出门一趟抓住了孙氏余孽,斩杀了与孙氏勾结的秦安城马氏,随着云中军押送犯人进京已经传开了。
随着这个消息传开的,还有皇帝派了太医们去卫宅。
虽然对外说是在抓捕斩杀叛逆的时候受了伤,但其实也没瞒住,毕竟还有云中军来,说卫矫在秦安城那边犯了病。
所以虽然卫矫回京了,却还没有进宫被奖赏,让他治好了病再面圣。
毕竟疯病跟其他的病不一样,发起疯了对陛下不敬,陛下是问罪还是不问罪呢?
昏昏灯下,卫矫脸上带着笑看着宜春侯:“没好呢,一会儿犯病了,侯爷多担待啊。”
对面坐着的柴渊脸有些僵:“卫矫,我父亲——”
但卫矫却又打断他,坐直身子。
“我想起来了,我能得此大功,是侯爷给的。”他说,“侯爷是我的大恩人,我绝不会在侯爷这里犯病。”
宜春侯笑了:“客气了,我只是提了一嘴,能走过去能抓到人的是都尉你。”
卫矫摆手:“侯爷谦虚了,你要想抓怎能抓不到,你就是……”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故意瞒而不报,柴渊神情有些恼火,这卫矫可别反咬他们一口,正要说话,卫矫的声音继续传来。
“……待我好!”
卫矫神情感慨,看着宜春侯。
柴渊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卫矫的话还在继续。
“比我父亲还要好。”
他看着宜春侯,抬手抚摸心口,松散的寝衣滑落。
柴渊神情一僵,看到昏灯下卫矫半截手臂宛如被什么野兽啃咬过。
血肉疤痕触目惊心。
耳边卫矫的声音继续传来。
“侯爷还说要给我送贺礼,是我应该来给侯爷送谢礼。”
宜春侯笑说:“什么谢不谢……”
“侯爷说得对。”卫矫站起来。
他双手垂下衣袖遮住了手臂,柴渊也回过神,视线看向卫矫的脸。
卫矫脸上双目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