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 / 2)

上辈子她在大山里生长了十几年,工作后,做慈善活动上山下乡也不少见,其实对这种不太好闻的空气接受良好。

只是,周围衣不蔽体,甚至连草鞋都没穿,光着脚行走叫嚷的百姓,还是叫耿舒宁大为震撼。

她想过,这世道的百姓日子不会很好过,从网上也看到过很多老照片,衣衫确实都很破烂,她有心理准备。

只是那也是晚清了,比起现在的百姓来,照片里的穷苦竟然都算不得什么。

她甚至看到只穿着半条破烂裤子,将鞭子缠在脖子上,像焦炭一样的百姓。

还有勉强能蔽体的妇人,表情麻木挑着扁担,慢吞吞走得摇摇晃晃,似是随时都会晕倒一样。

扁担一头挑着些黑乎乎的粮食,另一头是个大脑袋的光屁股炭黑娃儿。

耿舒宁张着嘴,鼻尖酸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吃了土也毫无所觉,她只觉得被先前的自大狠狠扇了一巴掌。

先前她竟还想过出宫后要如何金尊玉贵的逍遥。

可在这样的世道,如果连京城外城百姓都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她还逍遥个屁啊!

胤禛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耿舒宁的不对劲,伸手将她拽到跟前,用眼神示意苏培盛压紧了马车帘子,不再叫她往外看。

见耿舒宁眼圈发红,胤禛心里那块已经越来越柔软的地方,升起一股子带着喜悦的怜惜。

他对这小混蛋越来越上心,正是因为她就像是另一个他……不,像是他的半身,连对百姓苍生的怜悯和善意都如出一辙。

他第一次到外城的时候,也曾震撼到几乎无法呼吸。

他搂住耿舒宁的腰,轻巧将她提到膝上,温柔抚着她黑黝黝的辫子,无声安抚。

好一会儿,他轻轻亲了下耿舒宁的额头,轻声道:“朕先前着急,也是想叫大清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反倒会做错事。”

“你答应过朕,要叫百姓吃饱穿暖,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往后就跟朕一起,叫这江山安定,河清海晏,可好?”

耿舒宁下意识抬头,目光落入胤禛眸底,被他的认真和从未有过的温柔震住。

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答应。

但下一刻,她却又清醒地知道,留在他身边,她会失去很多自己原本赖以生存的东西,比如尊严,自由,自我……

日头渐升,胤禛清楚地看到她张开的小嘴儿里那一截粉嫩,目光逐渐幽深,低头亲上去。

耿舒宁在最后一刻偏开了脑袋。

吻落在她脸颊上,叫她脸上微微发烫,但腰肢被用力箍紧的微痛还是让她清醒过来。

她赶忙推开胤禛,为自己刚才的震撼和失神找理由,“我……我只是,只是看到他们,又想起了点好东西。”

胤禛压下心底沉闷,微微挑眉,“什么好东西叫你如此失神?”

耿舒宁略迟疑了下,“应该是能叫织布速度提高好几倍的东西,只是记得不是很清楚,还要仔细回想。”

胤禛深深看她一眼,这样的东西他确实想要。

他没再说话,顺着她的意思松手。

苏培盛感觉到自家主子求吻不成,身上的冷意越来越重,都快把自己缩到马车外头去了。

耿舒宁低垂着脑袋,只当没发现他的不高兴。

她不会盲目要逃离,但也不会如他所愿留下。

刚才他所畅想的事情,耿舒宁确实想做,甚至想做更多,这种冲动比跟胤禛斗智斗勇,让她更有安定感。

可越是找到自己穿到几百年前的意义,她就越不可能如他所愿依附在他身边。

这个认知,倒耿舒宁忍不住抚了下自己的胸口,莫名地,有点疼。

*

从南大门进了外城,往内城去,马车速度就快了。

周围的人声也大了许多。

耿舒宁听到各种叫卖声,小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外头的气息也不再难闻,甚至还能闻到些许烟火香气和脂粉香味儿。

“爷,到内城了。”苏培盛觎着耿舒宁的好奇,开口还是下意识冲着主子禀报。

“按着您的吩咐,齐家小五爷和陈佐领家的二少爷,在云间楼包厢里候着。”

这话其实是说给耿舒宁听的,苏培盛特地加重了‘吩咐’二字。

耿舒宁立马高兴起来,她本以为出来得匆忙,还要耽搁些时间跟这两家联络,没想到都安排好了。

才刚捋了虎须,她这会子用屁股想,也知道该谢谁。

她不动声色放下手,乖顺地起身,在马车里打了个不太标准的千儿。

“奴才谢过爷的体恤,爷安排得实在是周全,往后舒宁一定好好向爷看齐。”

马车正好停下,叫她一时没稳住身子趔趄往前趴。

胤禛伸出腿拦,勾住耿舒宁的腰略用力,叫她站稳,看着像用脚将她踹稳了一样。

他淡淡扫耿舒宁一眼,懒得跟这个没良心的说什么,从绣着祥云纹的马蹄袖里掏出把扇子甩开,风流倜傥下了马车。

苏培盛顿了下,见主子不等下车凳,自个儿也不敢坏了主子的好事,跟着动作潇洒跳下去。

轮到捂着腰子站出来的耿舒宁:“……”好,谢爱新觉罗家祖宗就是了。

皇帝哪怕是微服出行,为了避免有不长眼的冲撞,拉车的也是高头大马,离地面还挺高的。

她不敢跳,内城都是青石地面,说不准要创崴了脚。

她只有两个选择,坐在车辕上以苏培盛为固定杆子出溜下去,或者撅腚爬下去,抑或……冲那目光薄凉扇扇子的狗东西示弱,叫他抱下来。

她目光立刻转向苏培盛,可惜苏培盛动作太快,已经躲开了。

耿舒宁咬咬牙,放软了眼神,冲胤禛小声求饶,“爷,您扶舒宁下来行吗?”

胤禛心里舒坦了,上前单手揽着她的腰……将人夹带下来。

耿舒宁:“……”狗她已经说累了,爱咋咋地吧。

胤禛含笑敲了敲她脑门:“傻愣着做甚,上楼!”

*

一行人以胤禛为首,刚上二楼,就有个高高壮壮的男子从包厢里冲出来。

“是舒宁表……表弟吗?”男子略有些激动,看着懵逼的耿舒宁手舞足蹈。

“我是你五表哥齐温澄,就是小时玩耍,总抢着给你掀盖头的那个表哥啊!”

“我每次都抢你手里的喜糖吃,你还记得我吧?”

胤禛脸上的笑意倏然落下,眼神瞬间锐利许多,这齐家子确实叫人记忆深刻。

齐家叫齐温澄出来跟耿舒宁会面,是特地挑小时候与耿舒宁关系最亲近的,只是他们不知道……是这种关系亲近罢了。

耿舒宁长得不像原身额娘,像阿玛,但眉眼间跟齐家家主齐崇安有些相似。

齐温澄人憨了点,眼却尖,刚才在楼上一眼就认出耿舒宁了。

耿舒宁回想了下原身记忆,眼神一言难尽地点头。

齐温澄除了个子,五官和脑子看起来变化都不大。

她小心瞧了眼胤禛,努力微笑:“五表哥,咱们进包厢再说。”

齐温澄咧开嘴,想上前跟这位表妹多亲香几句。

他爹叮嘱过,表妹眼下在御前伺候,只能交好,绝对不可怠慢。

可刚要抬脚,齐温澄就被苏培盛拦了下,后知后觉发现,耿舒宁身前,有个气势格外吓人的胤禛。

他感觉浑身一冷,迟疑着看向表妹:“这位是……”

耿舒宁心知,若按照胤禛的叮嘱,说胤禛是他们家黄爷,等于直接告诉齐温澄皇上驾到。

以齐温澄的脑子,说不定要吓得直接跪倒高呼万岁。

苏培盛扫了眼耿舒宁,以为她不打算回答,提着嗓音开口,“这位是……”

耿舒宁回过神,心下一急,立刻接话——“是我的对食!”

齐温澄:???

苏培盛和暗卫们:!!!

胤禛身上的冷意都顿了下,面无表情‘啪’一下收起扇子。

他能由着这混账在无人时放肆,却不允许她在人前坏他名声,尤其命根子都给他败没了。

耿舒宁赶忙上前抱住胤禛的胳膊,低声解释,“您也不想叫五表哥喊破您的身份吧?以他的性子受不住吓。”

胤禛眼神更凉,她对好些年不见的五表哥倒是了解。

思忖片刻,胤禛突然笑了,温和问齐温澄,“你信你这小表弟的鬼话?”

齐温澄下意识摇头,好好的世家姑奶奶,怎么可能在宫里找对食太监,耿家知道能打死表妹。

耿舒宁蹙眉,使劲儿拽胤禛的胳膊,这狗东西怎么说不听呢?

胤禛抽出胳膊,反手拿扇子敲她脑袋,沁凉的眸子却看着齐温澄说话。

“她说的,倒也不算得错,爷确实是她相好的。”他闲庭信步往前去,含笑扫了眼齐温澄的脖颈儿。

“将来能给她掀盖头的相好。”

耿舒宁:“……”她突然有点想笑。

都说四大爷心眼子小,这种过家家的醋,他都要吃?

这狗东西……好像突然没那么讨人厌了。

苏培盛却听得心里发紧,掀盖头这种事儿,以万岁爷的身份,只能对皇后做。

如今宫里有主子娘娘,要再掀盖头,怕得等主子娘娘薨逝,万岁爷迎娶继后时。

这话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否则皇后娘娘哪怕性子再好,也容不下这小祖宗。

他趁着自家主子爷和耿舒宁往包厢去,不动声色拽住齐温澄,偷偷晃了下自己御前的腰牌,声音阴柔威胁……

“小五爷,有些话入得你耳,万不能再落入旁人耳朵里,否则说不准你们全家人的命都保不住。”

齐温澄还在傻眼中。

闻言下意识点头:“不用您说,与侍卫相好这种事儿,我死都会憋在肚子!”

与侍卫私通,那可是秽乱宫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