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和耿舒宁进包厢后,陈珍的侄子立刻起身相迎。
他比齐温澄有眼色,一眼就认出面容白皙娇嫩的耿舒宁,是此次他爹让他好好伺候的耿女官。
但他还是冲着胤禛先拱手,“见过这位爷,小的陈流。”
而后他才冲耿舒宁躬身问安,“姑姑叫我替她请姑娘安好。”
“二位贵客叫小的陈二就行,两位请上座。”
齐温澄知道陈家老二性子有点混不吝,怕陈流说什么不该说的,哄完了苏培盛,赶紧冲进包厢。
苏培盛失笑着摇摇头,示意暗卫守着门口,两侧的包厢也都清空,保证周围没有人能偷听,安置妥当检查过,再进去伺候。
*
齐温澄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发现,胤禛和耿舒宁都被让去了上座。
而且是胤禛居中,耿舒宁坐在一侧,正替胤禛倒茶。
陈流就在一旁躬身低头站着,屁都不敢放。
齐温澄赶紧上前,想去拿耿舒宁手里的茶壶,“怎么能叫表……表弟端茶倒水呢,我来我来!”
陈流偷偷踹他一下,刚才耿舒宁请胤禛上座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出这位爷的身份了。
他们算是什么排面上的玩意儿,哪配伺候万岁爷啊!
齐温澄趔趄了下,差点压在耿舒宁身上,当即扭头瞪陈流。
“陈老二你……不是,你干啥呢?”
他一张嘴,陈流就猛地倒退几步,身子压得更低。
齐温澄感觉脖颈儿一凉,搓了搓脖子,“嘶,怎么突然有点冷呢!”
他不解地一抬头,就见胤禛冷冷盯着他……扶在耿舒宁肩膀上的一只手。
齐温澄下意识松开手,倒退几步,心里紧张起来。
他呐呐着:“就算将来你跟表妹成了,你也得叫我表哥,你小子瞪我干啥!”
耿舒宁一口茶噎在嗓子眼,偏头咳嗽起来。
齐温澄身后噗通噗通两声跪地的动静,他迷茫地一回头,见陈流和苏培盛都跪在地上,只剩个脑袋顶了。
他只是憨了点,不是傻。
这会儿有点回过味儿来了,颤巍巍转回身子,满怀期待看向耿舒宁。
“表,表妹,这位爷是……”
耿舒宁掩着唇怕自己笑出来,“刚才是怕表哥在外面吓到,这位是我家主子,黄——”
“噗通——”一声,齐温澄跪得动静比前俩人还大,直接把耿舒宁一个爷字给盖了下去。
齐温澄眼泪都要下来了,脑袋直接往地上扎,“奴才请皇,皇,皇……”
“叫黄爷就行!”耿舒宁赶紧打断他的哆嗦,小声提醒。
“今儿个在外头,爷不想暴露身份,你们不必太多礼。”
她歪着脑袋冲胤禛笑,“爷,您说是吧?”
胤禛没理她,只淡淡叫了起,问陈流:“姑娘叫你们带来的东西,带来了吗?”
陈流赶忙从一旁捧起个木箱,垂着脑袋恭敬双手捧在头顶,“回皇……黄爷,一大早奴才亲自去取的。”
“从五月底到现在,整两个月的记载都在这里。”
苏培盛上前小心接了,偷偷看耿舒宁一眼。
耿舒宁没说话,四大爷是个急性子,他亲自跟出来,为的就是这东西,那也省了她整理的功夫。
粘杆处不至于这点子事儿都做不好。
胤禛也扫耿舒宁一眼。
耿舒宁莫名其妙冲他撇嘴,“您看我干嘛?”
这东西本来就是要给他的呀。
胤禛第一次被她这理直气壮怼舒服了,面色都和缓了些,冲苏培盛挥挥手。
苏培盛捧着箱子出去找林福。
如今朝中,逼着万岁爷处置涿州和湖广官员的动静越来越大,可惜满丕始终只有渎职的罪名,最多是被罢免,想问罪很难。
得尽快查出对方马脚,拔出萝卜带出泥,才能避免某些人把屁股擦得干干净净,往地方安插势力。
屋里,齐温澄和陈流还在傻眼。
不是,姑,姑娘就是这么跟万岁爷说话的?
万岁爷还挺高兴?
陈流心下急转,原本的几分敷衍和算计都死死压了下去。
他身上已经起了汗,庆幸自己没来得及做什么,往后待这位姑奶奶,且得比他阿玛说得还恭敬才是。
齐温澄没想那么多,到底是从小一起玩耍的表亲,跟陈家不一样。
他只呆呆盯着地面,心里嚎啕。
刚才……他竟是在贿赂御前大总管吗?
他竟然贿赂苏大总管,瞒着万岁爷叫表妹好好私通吗?
万岁爷会不会以为,齐家为了表妹,罔顾忠君之道,只会耍阴私手段啊?
最重要的是,万岁爷承认自己是表妹的相好,他先前说的种种……是不是已经将万岁爷得罪死了??
“五表哥?五表哥?”耿舒宁开口喊,齐温澄没听见。
陈流一着急,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
齐温澄猛地捂着腚蹦起来,“艹……不是,你拧我腚干什么?”
陈流脸都木了,“黄爷问你话呢!”
齐温澄心窝子一颤,哭丧着脸慢慢抬头,看胤禛面无表情,腿一阵阵发软,又跪了回去。
万岁爷面前都敢走神,一而再再而三犯错,他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耿舒宁都有点怜惜这五表哥的脑子了,念在他小时候对自己还不错的份上,她温声提醒——
“爷问你,铺子可都安置好了?”
齐温澄抹着额头上的汗,赶忙回话:“回黄爷,按表妹的吩咐,一共购置了五间铺面,除了南外城那个快餐店,其他铺面都在内城。”
其中,有两座铺子都在北城这边,按照耿舒宁的意见,一间做胭脂铺子,一间做衣裳首饰铺子。
另外,有一座铺子在富贵人家和官员比较多的东城,装成了曲艺楼。
在皇亲国戚和权贵聚集的西城,铺子有些偏僻,甚至有点靠近外城地界了。
“实在是西城地契太贵,而且以齐家和陈家的门楣,也不敢买得太靠近皇城,表妹说这里要做什么会馆,需要清幽一些。”齐温澄小声解释。
“所以咱们两家商量了下,挑了靠近景山那边的地儿,旁边有水泡子,也有寺庙,风光还算不错。”
胤禛淡淡看向耿舒宁:“你想去哪个铺子?”
耿舒宁挑眉:“那自然是都得看,不然出来一趟岂不是亏了。”
齐温澄和陈流都下意识瞪大眼,看向耿舒宁,心里百思不解,这姑奶奶的胆子到底什么做的?
胤禛轻笑,又拿扇子敲她的瓜皮帽:“你是想看看五个铺面之间的距离,还有它们在京城的位置,好确定互相之间该如何联络吧?”
齐温澄和陈流呼吸一窒,原来耿舒宁开铺子,不只是为了赚钱?
胤禛似笑非笑扫视耿舒宁闪烁的杏眸,又道,“或者,还要确定哪个铺子方便出城,哪个铺子最方便逃遁?”
嗯?俩人不自觉越靠越近,偷偷抬头去看耿舒宁,听出了故事来。
耿舒宁心下一紧,她从来不会低估这位爷的聪慧,不然他也成为不了历史上最终的胜利者。
她只鼓着脸装生气,小声嘀咕:“真想出城,直接去皇庄做尼姑不就好了,真是一腔忠心喂了驴肝肺。”
“您既然这么不信任奴才,就别叫奴才出来啊,也省得奴才巴巴儿地向着您了。”
齐温澄和陈流倒吸口凉……不,是有点喘不过气,憋得肝儿颤,偷偷扭头去看皇上。
胤禛一眼扫过来,“没听见姑娘吩咐?还不头前带路!”
陈流立马转身,差点跟进门的苏培盛撞成一团。
齐温澄爬起来就颠,撞到陈流身上,直接将陈流撞苏培盛怀里,只差一拳俩人就亲上了。
苏培盛大惊失色闪开,刚要开口,就见自家主子躬身将娇小的身影困在桌前,往桌子上压。
他抽了口气,也顾不得自己差点失了的清白,拽着陈流和齐温澄赶忙退出去。
胤禛手指摩挲着无品太监服勾勒得格外纤细的腰肢,定定看着耿舒宁。
“你想逃。”
这不是问句。
耿舒宁被这太狗血的姿势压得脸色有些红,忍不住瞪他。
“我不想!”
也不是问句。
胤禛紧着追问:“那你想留下吗?”
耿舒宁咬着唇,不吭声,只是眼底忍不住带出几分迷茫和委屈。
今日所见,她还没能完全消化。
这人为什么一定要问个清楚,就不能给她时间慢慢消化吗?
胤禛偏不给她这时间,矮身往下,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爷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留在爷身边。”
“留下才能实现你的抱负,你心里清楚,是不是?”
耿舒宁略有些失神,是啊,她清楚的。
因为逆着光,她看不清胤禛的神色,或者说……她一直都没看清过,才会反复摇摆。
她的小手不自觉揪住胤禛的衣襟,好一会儿才小声嘟囔。
“你总说话不算数,我不敢信你。”
胤禛瞧着她染了淡粉的娇嫩脸颊,还有咬出齿痕的樱唇,压下想允过去的冲动,声音喑哑却平稳。
“那是因为喜欢你,就像……你以前喜欢爷一样,但爷始终都没强迫你做什么不是吗?”
“不敢信,就先待在爷身边,给爷时间证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