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舒宁和陈嬷嬷惊疑不定对视,她们不会误会太后是要撵人出宫,这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俩人心底都有些发沉,耿舒宁花费了大量银子,买铺子,装潢,叫陈珍和陈家、齐家把摊子张罗开,都等着耿舒宁拿主意呢。
若是耿舒宁出不去……往后很多事儿都会很难办。
陈嬷嬷心里焦急,赶紧以眼神询问耿舒宁怎么办。
耿舒宁也急,却只冲陈嬷嬷微微点头。
东西先收拾着,她们做宫人的,不可能明目张胆违背主子的命令。
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不是立刻砍了她脑袋,就肯定有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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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往前殿去的路上,乌雅嬷嬷见耿舒宁俏脸发白,倒也没卖关子,压低声儿跟耿舒宁解释。
“万岁爷一回来就忙着朝政,用了晚膳还不肯歇着,刚才御前传过来消息,说是万岁爷累晕了过去。”
“主子受惊过度也晕了,一醒过来,就叫我请姑娘过去,这会子正叫太医诊脉。”
说着,到了前殿门口,乌雅嬷嬷意味深长看耿舒宁一眼。
“主子近一年来最信任的莫过于姑娘,现在主子身子实在经不起更大的惊吓了,姑娘可千万别叫主子失望。”
耿舒宁垂着眸子,还算平静,“嬷嬷放心,舒宁清楚该怎么做。”
从半上午时候被挠了手心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要出宫的事儿肯定会出意外。
这会子不管这娘俩真晕假晕,她不会为已经发生的意外产生多余的消极情绪。
既注定无法立刻离宫,宫外的事情就得早做打算。
思忖着进了门,耿舒宁刚走几步,听到乌雅氏虚弱地呼唤。
“是舒宁吗?你快些过来。”
耿舒宁深吸口气,几步上前,跪在太后床边,脸色担忧。
“主子您怎么样了?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千万别着急。”
“我没什么大碍。”乌雅氏顿了下声儿,冲太医和宫人们虚虚挥手,“你们都先下去。”
除了乌雅嬷嬷在旁伺候着,周嬷嬷带着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乌雅氏拉住耿舒宁的小手,“好孩子,本宫先前说想多留你两年,给你挑门好亲事,不是说笑的。”
“本宫是想着过几年,你阿玛立了功回京,凭着你尽心尽力伺候的功劳,再给你赐婚。”
“即便是填房,这普通继福晋和郡王贝勒家的继福晋总是不一样的。”
耿舒宁听出来了,这是颗大圆枣,但她并不想接。
她眼神迟疑,对上乌雅氏略带审视的目光,认真摇头。
“主子,有了去年那桩阁子里的遭遇,奴婢一靠近男子就胸闷气短,眼前发黑……”
她垂下眸子:“所以奴婢歇了嫁人的心思,打算讨您一个恩典,叫奴婢自梳,替太后娘娘做个居士,一生侍奉佛祖,为主子祈福。”
乌雅氏目光闪了闪,哭笑不得般问:“先前皇帝过来的时候,倒没发现你有不适之处。”
耿舒宁下意识抬起头:“皇上在奴婢眼里不是男——咳咳,是主子,怎能与凡夫俗子相提并论呢。”
乌雅氏:“……”这马屁拍得,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夸。
不过如此,乌雅氏倒也更放心些。
先前太上皇暗示,叫耿舒宁去御前伺候,太后心里早有掂量。
皇帝这会子身子骨跟豆腐做得一样,宫里出生没出生的孩子也能看得过去了。
乌雅氏知道耿舒宁讨喜,怕她勾着皇帝坏了身子。
得知耿舒宁的毛病,乌雅氏叫她起来说正事。
“你先坐,本宫想托你一件差事。”
耿舒宁从善如流在绣凳上坐了个边儿,屏气凝神。
只听太后叹了口气,继续道:“皇帝实在是胆大妄为,受了重伤不肯好好养病也就算了,竟还敢一天都不挪窝地批折子,得知他倒下去,本宫死的心都有了。”
耿舒宁赶紧起身:“主子千万别——”
“本宫这会子也缓过来了,知道轻重。”乌雅氏柔声打断耿舒宁的话。
“苏培盛说皇帝这阵子肠胃不好,吃睡不香,本宫知道,论照顾人再没人比你更仔细。”
“不能由着皇帝这样糟蹋龙体,太上皇也是这意思,催本宫下懿旨,令你替本宫去御前,照顾皇帝的身子。”
耿舒宁沉默,不舍得狗东西糟蹋自己,就来糟蹋她?
我真是谢谢爱新觉罗家八辈儿祖宗。
乌雅氏听不到腹诽,安抚耿舒宁:“本宫的承诺还在这儿,到了御前,劝不动皇帝你就跟本宫说,本宫为你做主!”
“你帮本宫照顾好了皇帝的身子,回头不拘是赐婚还是做居士,太上皇、本宫和皇帝都不会亏待了你。”
“你可愿意?”
耿舒宁红了眼眶,双手握住乌雅氏泛凉的手,“主子吩咐,奴婢本该从命,就是……奴婢舍不得主子。”
乌雅氏看耿舒宁跟个小兽一样眼巴巴看着她,心里的审视和掂量消散,止不住柔软下来。
她拍拍耿舒宁的手:“傻孩子,往后你贴身伺候皇帝,皇帝过来请安,你也就看见本宫了。”
“叫乌雅嬷嬷送你过去,本宫这身子不争气,回头太医怎么叮嘱的,叫人紧着些送消息过来给本宫。”
*
从长春仙馆出来,内务府竟已拉了板车过来。
耿舒宁东西不少,原本还以为得叫宫人搬抬,太后一声令下,一车就拉过去了。
明显太后不是刚有打算。
小库房的差事有陈嬷嬷顶着,不可能跟她一起去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