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哎小心点!”
“真他娘的滑, 我这个手套不行啊!”
好不容易折腾着下来,陈成磊不小心还摔了一下, 一屁股坐下去疼得直叫。陈炳刚将他扶起来, 眼睛盯着地面:“这,也太坚硬了吧,昨天晚上睡觉前,这里明明还都是水!”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郑铁辉张大嘴巴, 嘴巴呼出大团白气, 他解下腰间的菜刀, 小心蹲下后先轻后重地砍冰层。
碎屑乱飞, 但冰层牢不可破。
他眼神恐惧:“这才一夜功夫, 这整片水域就被冻结实了,这太夸张了!积水可是有十几二十米深!”
陈炳刚咽了咽口水:“也许只是表面这一层结冰了,下面的水可能还——”
“救命!救命啊, 能不能来人——”
远方的哭声越发大声清晰,大家不约而同转头看过去。
“我们去看看吧。”乔青青轻声说, 率先往前走。
开始几步乔青青走得不稳,慢慢地她找到上辈子的感觉,小碎步慢走, 双手张开,跟企鹅一样, 走得越来越顺利。冰面其实很平坦, 只要避开斜插在冰面上的杂物,用溜冰鞋其实能走得更快。溜冰鞋乔青青也准备了很多,但这是冰冻后第一次外出, 她不想太过特立独行, 所以没有拿出来用。
“小心一点, 学我这样走。”她还常抽空回去看邵盛安,邵盛安朝她点下巴,让她走自己的。
“别管我,我就跟在你后面。”
他们夫妻俩很快跟陈炳刚他们拉开距离,花城一年到头下的雪也不少了,但降雪量一般不大,想要堆雪人都得好好巴拉一下才能凑齐,这样结实的冰层地面,陈炳刚他们还真是毫无经验,只能缓慢挪动,时不时还要蹲下来稳定身形。
很快,乔青青就看见哭声的位置了,那里有两个人,一个正弯腰用手中的工具敲击地面。
冰面被他凿出来一个坑,但显然想要继续往下凿的话还需要费不少功夫。
哭声是坐在地上的女人发出来的,她身边有一团漏气的皮划艇,她抱着皮划艇哭得眼睛通红,好像丝毫感觉不到地上的寒冷,死死盯着坑,喉间发出悲怆的哭嚎声。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救命,救救我的儿子啊!他才十八岁啊!……”
她听见动静,转头看见乔青青他们,立刻大声呼救:“求你们帮帮忙!帮帮忙救我儿子啊!”
凿冰层的男人一直埋头凿冰,他用的工具是自制的,用棍子将菜刀绑住,粗糙的工具受不住连续的攻击,棍身突然绷断,菜刀飞到远处。男人快步走去捡,几步路就滑倒了,坐在地上也嚎啕大哭起来。
女人被变故惊到,不再哭泣,爬向坑的方向。她的腿脚不方便,用不上力,是用手扒着地往前挪的。
“帮忙吧。”乔青青说着拿下腰间绑着的工兵铲,上前去。
女人忙让开,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念叨着:“谢谢,谢谢你我儿子在下面,他在下面啊!”
乔青青沉默地挥动工兵铲,让尖锐的虎鲨匕以巧劲刺进冰层,凿开缺口。
而一边的邵盛安在听到女人说话后,神情凝重,他不敢去想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明白这句话就是那个意思!
昨夜突然大降温,这对哭泣的夫妻的儿子也许正好在外面,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被困在水下——被冰冻在冰里。
这个猜测让人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直竖。
他也拿下工兵铲,摆弄几下露出虎鲨匕,站在乔青青身边帮忙挖。挖的过程中,他看见底下有红色的影子,这让他心情沉重。
陈炳刚他们赶到后很奇怪,问他们夫妻俩在挖什么呢,可很快他们也从女人的哭诉声中明白什么,皆是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
“我、我也来帮忙吧。”陈炳刚拿出自己的杀猪刀,加入了凿冰的队伍,郑铁辉他们也跟着行动,女人哭着道谢:“好心人,谢谢好心人啊。”男人爬回来,抱住女人,两人依偎着盯着坑,汲取不到彼此身上的温度。
“到了,小心一点。”乔青青阻止众人,蹲下慢慢刨,很快刨出一只手。
这是一只紫黑色的手,扭曲地向上抓挠着。
“啊!”郑铁辉发出惊叫。
“我、我的儿子!”女人连滚带爬,抖着手去摸这只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男人也无声落泪,他拉住妻子,朝乔青青他们感激地扯开嘴角,声音沙哑:“谢、谢谢你们,可、可不可以好人帮到底,帮我、我们把孩子挖出来。”
夫妻俩的悲伤感染了大家,郑铁辉应声:“你们到旁边等等吧,我们这就挖,慢慢挖。”
大家轻手轻脚地挖、刨,终于刨出来一具年轻的男尸。尸体穿着红色的秋衣,尸体有些肿胀,发紫发黑,被冰冻成一座雕塑,他一只手向上抓着,另一只手上则紧紧抓着一个袋子。
女人受不了冲击,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男人轻轻摸儿子的脸,再去摸他的手,儿子将袋子拽得死紧,冰冻后更拿不出来了。男人苦笑,流泪:“固执,他就是这个性子,他昨晚非要去医院给他妈拿药,我跟他说夜里不安全,咱们白天再去,他不肯啊,说路很熟的,他闭着眼睛都能到……早上我出来找,找啊找,找到了皮划艇,我挖啊挖,挖出了皮划艇,看到了我儿子,他出门的时候穿红色的衣服,这下面的肯定是我儿子……他就在下面,就在下面啊!我的儿子啊!”
在场众人无一不动容,哪怕是上辈子就见过听过许多相似惨案的乔青青,直面这种绝望悲痛时,也忍不住跟着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