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甄美丽来喊人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小时?”
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门敲了半天没有动静,甄美丽终于急了,推门而入,躺在床上的人面色潮红,俨然已经昏睡过去了。
“小时!”
高烧38.8,从晚上就开始烧,直到早上才被发现,医院的医生不断地谴责家长为什么那么粗心,再烧一天脑袋都烧糊涂了。
甄美丽一直在哭,简自成有些自责地守在妻儿的身边。
病床上的简时午打着点滴,他的高烧还没完全褪去,但是脸色已经慢慢趋于惨白,就算是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头,一副不安稳的模样。
甄美丽擦了擦脸,有些沙哑地说:“阿姨说,他这几天精神都不好,平时因为减肥吃的也少,所以这几天吃的少阿姨也没在意,昨天回来的时候就喝了几口粥。”
简自成叹气:“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甄美丽摇摇头。
她伸手,抚摸上了简时午的脸,记忆中这个孩子有着一张胖胖的脸蛋,圆润可爱,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越来越瘦,以前他总是没心没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心事重重。
简时午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又开始梦呓了,他长长的睫毛颤抖,渐渐湿润了,许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整个人身子都有些颤抖,像是在忍受什么莫大的痛苦。
甄美丽凑近了一些,才听清楚了。
简自成询问她说:“说什么呢?”
甄美丽抬起头看他,轻启薄唇:“在叫沈成的名字。”
在二三年前,简时午也做过一场大梦,发起了高烧,在睡梦里他不断叫着沈成的名字,而如今亦然。
简自成一哽:“这俩孩子…”
甄美丽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场病来势凶猛,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那么的严重,当天的烧退了,但一天一夜后,人依旧没醒,医院的专家们来了一趟又一趟,中医西医一起诊治,却都说身体没问题,只能再等等。
他病了,这消息自然传到了同学们的耳朵里,班上的议论纷纷:
“听说月亮一直没醒。”
“高烧不退。”
“这都要三天了。”
“我们不能去看的,月亮还没醒,这会过去打扰清净。”
众人议论纷纷,猴子几个人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今天是周五,自然是约着要周末去看看。
接到电话的时候,乔安自然是第一个看向沈成的。
这几天虽然沈成表现的跟往常并没有两样,但是总在身边,乔安还是能感觉出来最近的低气压。
沈成的心情很不好。
代价就是最近服务器的那群人没事就被拿来练手,哀嚎和抱怨声漫天。
这样的低气压就连整个宅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就被波及了。
但就算沈成表现再不在意,在得知简时午还在昏睡的时候,从国外以季家名义请来的医师团队还是第一时间到了,就算他表现的再不在意,医院的实况也被医生每天发给了他。
就算表现的再不在意,今天要过来探病,一大早,太阳都还没起呢,沈成就起了。
早上八点多,一行人就到了医院。
甄美丽迎接的孩子:“你们来就来嘛,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几天没见,甄美丽憔悴了很多,因为公司的事情出差一段时间没在家,明明知道简时午那天知道上市后表现的就很反常,却没陪在孩子身边,这让她非常自责。
医生说他的病不是忽然来的,是这个孩子是长期郁结于心,气血两亏,因为压力太大了,可能是最近受到了什么诱因,太大的心理打击让他彻底扛不住了才病倒的。
甄美丽这些天一停下来就会落泪,如果简时午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是没法原谅自己的。
“时哥还没醒呢。”
“月亮啊,醒了带你玩游戏啊。”
“马上要过年了,还说好一起玩呢。”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站在病床前,躺在床上的人打着点滴,苍白的脸近乎透明,明明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孩子瘦了很多,他闭着眼睛,脆弱的可怕。
所有人都不停的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只有沈成站在旁边安静的看着,换做常人只会觉得这个孩子冷漠无情,只有了解沈成的人,才能看透那双宁静黑眸下浓烈的情绪。
等到中午的时候,天色变了,乌云滚滚,甚至还有隐隐的雷声。
甄美丽过来说:“怕是要下雨,你们快赶紧回家,万一雨下大了就不好了。”
乔安和猴子对视一眼,他们走到房门口,只有沈成站在床畔没动,从来到这边开始,他就像是生根发芽一样,寸步不离。
甄美丽有些担心:“沈成…”
她开口了,沈成才有点动静,他别过脸,淡声:“阿姨,我想在这。”
…
室内安静了一瞬。
“好。”
甄美丽看着一个躺着一个站着的两个孩子,鼻子莫名酸了酸,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点头了:“你陪陪小时吧。”谁知道她开了先例后,猴子和乔安也不走了。
他们住的是vip至尊病房,这个病房就跟普通的三居室一样,厨房客厅独立的三间休息室,卫浴一应俱全。
猴子冲乔安使了个眼色:“反正都要下雨了,那我跟乔安去客厅玩会。”
甄美丽有些惊讶。
乔安收到了暗示,微笑着说:“正好,好久没有尝过阿姨的手艺了,今天能有口福吗?”
他们都发现了 ,甄美丽的状态也不好,作为兄弟,简时午不在,他们肯定要替他照顾好母亲,劝说是没用的,不如让这里热闹热闹,也给甄美丽找点事情做,不要沉浸在悲伤里面。
安妮也来了,甄美丽一向是喜欢女儿,她今天也是异常的乖巧,撒个娇:“阿姨,您就让我们留在这嘛~”
甄美丽拗不过。
几个孩子热热闹闹地围着,她心中悲伤的情绪缓解了不少,抿唇笑了笑:“好好,想吃什么阿姨去给你们做饭。”
几个孩子欢呼了一声。
他们都识趣地从病房退出来,甚至还体贴地关上了门,都聚到外面的客厅去了,病房里面便只剩下了沈成和简时午。
天色慢慢的阴了下来,外面打起了闷雷。
“轰隆”
闪亮的雷电划破天际,安静的病房内也被打破了沉静。
沈成坐在病床前,看到床上原本沉睡着的小孩因为闪电声皱起了眉头,他的头上冒出了薄汗,像是一下子陷入了什么梦魇里,有什么极度令他恐惧的事情纠缠着他,到后面甚至带着些哭腔,这声音有些小,沈成沉默半晌,凑近些后终于听清那有些痛苦的哭音:
“不要啊,不要火化妈妈…”
“沈成,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啊啊…”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求求你……”
室内的气温因为暴雨降低,秋雨夜,病床旁的人浑身也冰凉,沈成望着他,幽深的眸子底像是掀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听着这些话,他心头有怒火,看着病床上像是被吓惨的孩子更多却是难以言喻的心疼。
莫名的,他握住了简时午的手,那是一双有些冰凉的手,他紧紧地握住,无声的传递温度过去。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是如同他出车祸那天一样的大雨,一样电闪雷鸣的闪电声。
床上的人依旧在哭,他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一直在痛苦的低喃,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句都让沈成心疼无比:
“疼…”
“我好疼”
“救命”
“沈成,沈成…”
他不住地唤沈成的名字,身旁的少年握住了简时午的手,沈成隐忍住了心头的情绪,那双一向是古井无波的眸子不知何时也染上了绯红色,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