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猴子看到简时午的脸色奇差, 差到一种看着让人有些心疼的状态,认识那么久了,在他的印象里简时午一直都是比较乐观开朗的, 没有什么是能够影响到他的,总是开开心心的, 但是这几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猴子有些心疼:“时午…”
简时午低头, 捂了捂脸, 他靠在车窗边,半个身子都像是埋在了阴影中一般,车子在向前行驶, 路灯散发着明亮的光, 那些斑驳的影子在人的身上一寸寸划过,只余下一寸寸有些寂寞的痕迹。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
就在猴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 简时午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暗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猴子抿了抿唇。
“我只是觉得…”猴子想了想, 才开口:“你这样, 课代表会伤心的。”
简时午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
有些成语总是要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情后才会明白它真正的用意。
身不由己。
简时午张开嘴巴想说点什么, 那些滚烫的话最后却只能掩于唇齿,最后化为一句无力的:“对不起。”
…
猴子看着他,即使他很迟钝,也能感受到简时午身上那种压抑着的痛苦,他终于忍不住地开口询问:“为什么要避着不让课代表知道呢?我不懂。”
简时午深呼一口气:“我不是避着他。”
“那是什么?”
“我只是…”
他开不了口啊,也说不出来,这件事情就像是一道无解的题,将他关在这牢笼里,窒息透顶。
猴子等了一会, 终于道:“时哥,我们从小学就认识啦,不说别的吧,至少也算是相熟相知,以前小时候一起爬墙逃课,混吃摸鱼的,咱俩什么没一起干过,要说了解的话,我觉得我应该是了解你的…”
简时午轻轻点点头。
“但是从初中开始我就不懂你了。”
猴子轻声说:“我觉得你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倒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变化,肯学习了,上进,也不犯浑了,是挺好的,就跟开了窍似的,但是我就觉得吧,你也变的有些……”
他想了想,仿佛在找一个恰当的形容词一般,最后才确定:“有些像是被吓着了一样。”
简时午骤然抬头。
猴子的眼底带着认真,他说:“我看得出来你怕他。”
简时午惊讶地抬头,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站在岌岌可危的峭壁边上还要假装无事,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说:“不用太勉强啊,我看出来你很辛苦。”
简时午试图张了张嘴,他想反驳,却发现无从反驳。
“我觉得吧,既然我都能看出来,你说课代表他能看不出来吗?”猴子说话很耐心:“身为朋友,却一直有所保留,有所闪躲,其实是很伤人心的,我想着,如果有什么误会的话趁早解开就好,要是真的勉强不来,那干脆一拍两散,断个干净。”
简时午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一拍两散…”
猴子点了点头。
车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前面的司机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因为知道的太多而灭口。
终于
在经过下一个转弯后,司机踩下了刹车:“简少爷,您家到了。”
简时午点点头说:“谢谢。”
从车上下来,外面很凉,有冷风吹着刺激的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他浑身哆嗦了一下,站在原地,竟是有一瞬间不知今夕是何夕。
身后的猴子说:“那我回去啦。”
简时午转身说:“好。”
这外面的灯光看的就清晰多了,借着路灯有些惨白的光,猴子清晰的看见了简时午那通红的眼睛,也清晰的感觉到了他有些隐忍的绝望,不需要任何言语也能感觉到,这个孩子身上承受了太多。
猴子心底叹了一口气。
最终他还是选择也跟着下车,走到了简时午的面前张开双臂给了简时午一个拥抱,冷冽的寒风中,两个好兄弟时隔多年郑重的拥抱,像是在给彼此取暖,也传递力量。
“其实我也知道沈成很危险,他不是我们能惹的起的人,你要做什么决定我都理解你,可是我觉得,这些年,凭良心说,成哥对我们怎么样,咱们心里都是有数的,不管如何,至少他是对得起你的,所以…”
简时午安静地听着。
秋风吹,猴子的话仿佛充满了叹息:“好好想想吧。”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沈成啊。
猴子上了车,车子行驶离去,小区内很安静,不时还会有几声蟋蟀的叫声,在秋天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凄凉。
简时午站在原地,像是被这句话生生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动。
“小时?”
别墅的大门推开,保姆的声音传来。
简时午转身,看到阿姨朝自己走来:“回家怎么不进来啊你这孩子,外面多冷啊。”
走进屋内,他像个游魂一般。
阿姨说:“先生和太太出差去了,快到年底了,公司忙着呢,最近都在忙上市的事情哟,不过你别担心,这些天我都在的,你想吃什么都跟阿姨讲哦。”
简时午胡乱地点点头,回房间去了。
这一整夜他都没有睡好,梦里各种光怪陆离的,前世的种种和今生的画面碰撞,像是挤压他的脑袋一般,让人头痛欲裂,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浑身上下全是冷汗,整个人仿佛脱水一般。
终于,天亮了。
简时午没能纠结出一二来,浑浑噩噩地去上了学。
一进教室的门,他就下意识朝最后一排看过去了,沈成果然早早就到了,他在看书,清晨的阳光落在清隽的少年身上,美好而神圣,他的注意力仿佛全在书上,对于教室门口的人漠不关心。
但不是这样的。
简时午知道,换做以前的话,沈成一定会看他的,不管开不开口,两个人一定会眼神交流一下的,但今天不同了,今天他站在那里,沈成没有看他一眼。
……
他生气了。
这次简时午可以百分百的断定了。
猴子倒是冲着他打招呼:“时哥,早上好。”
简时午说:“早上好。”
“豁!”
猴子震惊地看着简时午的脸:“好家伙,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就你这副模样跟死了丈夫似的,直接去奔丧都行了。”
简时午锤了他一下。
接下来的一整天,所有的学习课程都如常,而且沈成也并没有彻底的无视他,不管是交作业还是课间遇到,都能正常的沟通,唯一的不同就是,言简意赅,他们就像是正常的同学关系一样,不会再进一步。
生疏,隔阂。
像是短短一个晚上而已,两个人中间就被横了一条大河。
当一个人一直生活在温水里的时候,只有一下子倒入一盆凉水才能让他如梦初醒过来,在忽然少了沈成存在的日子里,他才察觉到了各种的不适应。
没有人会在他写完作业后给他检查题目了。
没有人会因为他减肥让他多吃几块肉。
更没有人再会提醒他午睡的时间,帮他检查整理那些乱作一堆的试卷。
原本井井有条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就乱套了,简时午的目光总是下意识去找沈成,但沈成从不看他。
有时候,他会觉得有些委屈,委屈地想掉眼泪。
好狠的心啊,沈成。
人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明明他早就知道前世的沈成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但是这辈子被稍微冷淡对待了一下,就不可抑制地委屈了起来。
简时午有点生气,生自己的气。
他气自己无能,不能分担父母的压力,他气自己乱说话,伤了沈成的心,他更气这辈子的自己还是那么的软弱,没能有一点担当。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压下来,压的人喘不过气,他的心里有事,睡眠休息不好,加上各种外界的压力,果然,还不到一周就病倒了,这场病来势汹汹,没有任何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