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祭司应该也不敢如此行事, 他的背后还有其他蜂族吧。”
赛缪尔微微俯身。
那只雌蜂侍卫面色惨淡地抬头,就看见那位陛下仿若洞悉一切的金瞳。
他知道此事已无法隐瞒。
“一个人顶罪,还是戴罪立功, 你应该分得清。”
陛下继续说道。
雌蜂侍卫以额抵地。
“是, 陛下。”
雌蜂侍卫的背影很快在草原上消失。
赛缪尔收回视线。
这只雌蜂侍卫的精神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另一只雄虫的痕迹。
他们之间并未止步于祭司与侍卫,而是缔结了更深层次的关系。
赛缪尔相信,他一定会选择戴罪立功。
否则他的雄主就会被推出来顶罪了。
有时候,赛缪尔都会想, 女皇让工蜂变为雌蜂的决定对整个蜂族是否是有利的。
诚然,雌蜂比之工蜂,战斗力倍增。
但是一旦当他们变成了雌蜂, 就无法如同工蜂那般尽心尽力地为族群服务。
他们大多会成立家庭, 也因此多了私心。
多了私心, 也就多了纷争。
群体的利益逐渐被个人的利益所分化。
赛缪尔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向停留在原地, 小心翼翼地趴在草叶上的工蜂们。
不过, 对于工蜂个虫而言, 这一定是一件好事。
女皇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大门, 祂将自我重新赋予给了这些辛勤的小生命, 让他们从庞大的族群之中脱离出来,有了个人的生命意义。
这扇大门背后的世界纵然复杂, 但却藏着“家”与“爱”。
或许蜂族能有这样繁荣的今天,全靠女皇陛下当初的决断吧。
赛缪尔收回拉远的思绪, 他看着一个个收敛着翅膀、一动也不敢动的小家伙们。
“天色已晚,快回去吧。”
“您……真的是陛下吗?”
有一只工蜂小声地道。这是一只相当大胆的家伙, 赛缪尔发现他的精神海中闪耀着一颗颗属于勇敢的红色。
“是。”赛缪尔含笑点头。
见赛缪尔如此平易近人, 这些智商并不高的小家伙逐渐抛去了“可怕的鬼故事”带来的恐惧,反而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王’为什么不在宫殿中?”
“嗯……”赛缪尔思考了片刻, “因为草原上的太阳和花很美。”
“哦!”
原来陛下也喜欢太阳和花啊!
“您喜欢什么花的花粉?”
“馥语花。”
“哇!所以您才会出现在那片花丛中!”
“那……您会吃掉我们吗?”
此话一出,方才还闹哄哄的工蜂们一下便安静了下来。
像是被一只大手按下了暂停键。
赛缪尔轻轻摇了摇头。
“我并不愿意伤害我的子民。”
工蜂们重新躁动起来。
“哇!”
“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您这么温柔,一定是谣传的!”
“但是……您不是啃过雌蜂大人的翅膀吗?”一只工蜂再次弱弱地提问。
“肯定是泰伦看错啦!雌蜂大人的翅膀不是好好的吗?!”
另外一只反驳道。
“我们是陛下的子民!陛下说了不会伤害我们!”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赛缪尔再次催促道。
“快回去吧。”
工蜂们这才嗡嗡着道别,随后有序地排起长队,一只只钻进洞里。
几分钟后,这片空旷的草原之上,就只剩下赛缪尔和厄尼斯特两个人。
夕阳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野花的芳香中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厄尼斯特敏锐地察觉到了陛下低落的情绪。
如陛下所言……
他不愿意伤害任何他的子民。
那些工蜂们听不懂,但是厄尼斯特却听懂了。
这句话中,隐藏的陛下的决心。
——子民和仇敌,是不一样的。
厄尼斯特沉默着靠近陛下,为陛下挡住吹过来的晚风。
他知道陛下的心有多柔软。
他们就这样站了许久。
傍晚的风拂过草原,被映照成金红色的草叶晃动着,形成一层又一层的波浪。
渐渐的,金红逐渐染上更深沉的黑。
日落了。
“陛下。”
厄尼斯特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陛下的衣袖。
赛缪尔回头,就见厄尼斯特再次变成了一只胖乎乎的熊蜂。
他晃晃悠悠地飞着,发出嗡嗡的声音,最后来到了那个小洞前。
“陛下。”
厄尼斯特再次喊道。
赛缪尔一愣,他缓慢地蹲下来。
借着残余的光线,他看见厄尼斯特往洞穴中钻去。
果不其然,熊蜂毛茸茸的屁股被卡在洞穴门口。
厄尼斯特连两对翅膀都在用力,它们竭力收在背后,屁股更是一耸一耸的。
两只落在外面的小脚费力地扒拉着周边的泥土,连带着草屑都被他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