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人是在笑我大明无人吗?”新任的工部尚书袁弘猛地转身,官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于谦保卫京师,张辅平定安南,哪一个不是破格提拔?如今荡平了虎视眈眈的后金,若不重赏,辽东将士寒心,谁还肯为陛下卖命?依我看,不仅要封爵,还要赏黄金千两,赐丹书铁券,让天下人都知道,为大明建功者,必有厚报!”
“不然一旦按你们说的那样开了坏头,日后西南的奢安之乱将会愈演愈烈,将士们都知道,用命打下来的土地,却获得不了功勋,谁还会白白的葬送性命?”
“丹书铁券?袁大人是想让徐天爵学安禄山拥兵自重吗?”高攀龙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殿角的香炉都晃了晃,“去年徐天爵刚请调三万边军归自己节制,如今又要封爵掌兵,若他效仿安禄山起兵,谁能制衡?依我看,赏银五千两,晋一阶已是极限!”
“高大人,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英国公张维贤此刻也不再沉默,今天他来,本来也不想参与辽东的事情,但是高攀龙说的话实在有些过分,徐天爵可是他们勋贵一脉的人,高攀龙这么说,简直是将他们勋贵不放在眼里。
“徐天爵祖上是中山王徐达,乃是我大明开国元勋,也是你能栽赃的!你说他会反?难道要让忠良之后流血又流泪吗?五千两赏银?连抚恤阵亡将士都不够!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赵南星缓缓摇头,袍袖在身侧划出一道弧线,“今年黄河泛滥,灾民百万,也不是说我们不想赏赐辽东的将士,实在是财政紧张,徐督师身为主帅,理应以身作则,”
“我要是能把这笔钱若用在赈灾上,能救多少性命?河南、山东的百姓连耕地都快没了,臣还是想以百姓为主,今日之功也可以累积下来,待朝政宽裕之时再行赏赐。”
“赵大人这是本末倒置!”黄嘉善继续说道:“徐督师在京之时制定的各项政策,内阁和六部都已经实施下去了,效果很好,商税、关税都有所增加,想来户部应该不缺少银两,此时不赏,更待何时?”
“对,启禀陛下,我户部现在银钱充足,况且黄河泛滥之灾,户部已调拨银两,想来不会有太大影响,也不会对辽东将士的赏赐造成影响。”周显平现在是户部尚书,钱这方面他说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黄大人可知‘功高震主’四个字?”高攀龙翻开《大明会典》,书页在气流中簌簌作响,“景帝时于谦功高,最终却落得个斩于闹市的下场,为何?只因兵权过重!如今徐天爵已是蓟辽督师,再给予其国公爵位日后将面临赏无可赏的地步,我看还是适当赏赐,既合祖制,又显恩宠,才是妥当之举。”
“妥当?高大人是想让天下人笑我大明刻薄吗?”张维贤的声音里已带了怒意,袍角被他攥得皱起,“当年李成梁守辽东,不过取得几次小胜,朝廷就给了一个伯爵,赏良田三百亩。如今徐将军灭了后金,难道还比不上李成梁?依我看,不仅要晋爵,还要让他继续领蓟辽总督,总揽辽东、蓟州、宣府三地兵权,如此方能一劳永逸解决边患!”
“国公这是要将大明的北疆都交给徐家吗?”高攀龙的脸涨得通红,手中的笏板几乎要被捏碎,他们这些自诩清流文人,一向看不惯依靠祖上荣光享受生活的勋贵。
殿中的争执声越来越响,官员们的袍袖翻飞,笏板碰撞,连殿外的侍卫都忍不住探头往内张望。朱由校终于缓缓坐直身子,指尖在扶手上轻轻叩了叩,清脆的响声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殿中的喧嚣。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脸上的兴奋渐渐变成了不耐烦,接着他重重一拍。
“吵够了吗?”朱由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再多说话。
“徐天爵的军功,朕已亲眼验看过了,塘报也核对过三次,确是实情。”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的官员们,“具体事项也不要在这里争论了,兵部、吏部、督察院、内阁给个章程,到时候呈上来,朕亲自看。”
“臣等领旨!”
风吹过皇极殿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响声,仿佛在为这场争执画上句号,又像是在预示着,这朝堂之上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朱由校吩咐完这些,便准备让尤福财将他们打发走,尤福财尖细的唱喏声刚落,“退朝——”二字还在梁柱间荡出余韵,百官袍角翻动,正待按品阶次第退下,兵部尚书黄嘉善却踏出班列。
快步走到掌印太监尤福财身边,表示自己还有要事启奏,尤福财看了看已经走了一大半的群臣,也没有将人叫回来。
而是快步走到朱由校身旁,将黄嘉善的来意说明。朱由校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给了黄嘉善这个面子,毕竟黄嘉善也算是三朝元老二品大员。
他让尤福财把人领到养心殿,他在那里接见。
得到这个消息的黄嘉善一刻也不敢犹豫,身着绯色官袍,腰间玉带因急促的动作微微晃动。他双手攥着象牙笏板,
养心殿外的风卷着檐角铜铃的脆响灌入,掀动他官袍的下摆,倒像是把边关的急报也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