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正坐在池边的凉棚下,身上穿着件月白色的纱袍,领口袖口绣着暗纹的龙,针脚细密,不细看都瞧不出来。
他今已经年十七岁,脸庞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眉眼却生得俊,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池子里的水。他没戴帽子,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羊脂玉簪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凉风吹得轻轻动。
凉棚下铺着厚厚的锦垫,绣着缠枝莲纹样,摸上去软乎乎的。旁边放着个掐丝珐琅冰盆,里面装着从地窖里刚取出来的冰块,丝丝凉气往上冒,把周围的暑气都驱散了。冰盆旁边摆着个描金漆盘,里面放着冰镇的西瓜,红瓤黑籽,看着就甜。
客氏坐在他旁边,穿着件水红色的宫装,领口绣着金线牡丹,头上插着几支金步摇,坠着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发出细碎的响声。她比朱由校大十几岁,眼角有了点细纹,却保养得好,皮肤白得像雪,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带着几分慈爱。
客氏还是漂亮的,不然当年也不可能入宫,“陛下您看,那小和尚拜佛呢。”她指着池子里,声音柔得像水。
朱由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木雕的小和尚,穿着灰色僧衣,脑袋光溜溜的,双手合十,正一摇一晃地朝着个佛像磕头。
那佛像也是木雕的,披着金色袈裟,盘腿坐在莲花座上,眉眼弯弯,看着挺慈和。小和尚磕完头,佛像竟然还点了点头,像是在说好。“这匠人手艺真巧,”朱由校拿起块西瓜,咬了一大口,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滴,他用袖子一擦,笑道,“连点头都做得这么像。”
池子里的水上木偶戏正演到热闹处。几个木雕的渔夫,穿着蓝布褂子,站在竹筏上撒网。那渔网是用细丝线做的,网眼细密,撒开来像朵花,落在水里,真能网住几条小鱼。渔夫们收网时,网里的小鱼蹦蹦跳跳,引得旁边的宫女太监们小声喝彩。
“陛下您看那个!”客氏又指着另一边。只见一个木雕的仕女,穿着粉色衣裙,站在秋千上。秋千架是竹片做的,架在荷叶上,仕女随着秋千荡来荡去,裙摆飘起来,像朵盛开的花。她手里还拿着个花篮,荡到高处时,就往下撒花瓣——那是用染色的纸做的,飘在水面上,跟着水波打转转。
朱由校看得兴起,忍不住对旁边的掌印太监尤福财说:“尤大伴,这秋千怎么能自己荡?”尤福财听见皇帝问话,连忙躬身回道:“回陛下,听说那秋千底下有机关,连着池底的木轮,轮子里有东西,借着水流的劲儿转,就把秋千带起来了。”
“哦?还有这等巧思?”朱由校眼睛一亮,把手里的瓜皮一扔,“回头让那匠人到御书房来,朕倒要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他从小就喜欢木工活,宫里的桌子椅子坏了,他都自己修,有时候还琢磨着做些新样子,像什么折叠床、木狗,做得都挺精巧。
“奴婢记下了。”尤福财笑着应道,刚要再说点什么,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那小太监约莫十岁,穿着件半旧的绿布褂子,跑得满脸通红,到了尤福财跟前,喘着气,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尤福财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随即又绽开,眼睛亮得像两颗珠子,连忙往前几步,走到凉棚下,对着朱由校躬身道:“陛下,大喜!天大的喜事!”
朱由校正看到八仙过海的戏码——铁拐李骑着个葫芦,葫芦底下有轮子,在水面上滑来滑去,拐杖上的葫芦还冒着白气,那是里头装了材料,遇水就冒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