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杜衡知道秦知闫的意思,学识渊博之人比较惜才,若是让夫子知道了他是童考第一,或许会高看一眼,混上个脸熟,也能有机会解疑答惑。

“无妨,走吧。”

秦知闫继续引着杜衡往堂内去,教谕府的待客厅比秦家大,这当儿里头正热闹着。

瞧见人进来,主位上的男子笑了一声:“知闫你可算来了,还念叨你呢。”

“教谕大人寿辰还来迟,我可实在该打。”

“不迟,时辰正合适。”主位上的男子郎笑,又看向秦之枫:“今儿之枫也过来啦?”

秦之枫闻言连忙行礼:“后生见过教谕大人,大人今日寿辰,祝大人洪福齐天。”

“家宴,作何这般客气。”

教谕笑谈了一句,这才看向一头的杜衡。

三人一道进来,但凡有生面孔定然一眼也就瞧到了,更何况杜衡还这么扎眼,只不过主位上的人没开口,旁人也不便发言。

“这位是?”

秦知闫微有些做戏:“瞧我,竟是忘了介绍,这是我侄婿。杜衡,还不快见过教谕大人。”

杜衡从进屋起就已经感受到了周围有意无意的打量,而今教谕的话头落在他身上,堂室中的诸人也都理所当然的直接把目光望向他。

他不疾不徐,依言行礼:“后生杜衡见过教谕大人,祝大人寿辰康乐宜年,天赐暇龄。”

教谕笑起来,似是被杜衡的两句祝词取悦:“早听说知闫的侄婿是个不错的后生,今日一见果真是仪表堂堂。快快,坐下喝茶。”

“多谢大人赞赏。”

这朝算是见过了人,秦知闫见杜衡并没有怯场,且是言语大方不失礼,堂室中诸人也是眼前微有一亮的意思,脸上带出了一抹笑,领着两人坐下。

“杜衡?可是此次童考的魁首?”

坐在客位离教谕最近的一个男子闻言道了一句。

“明院长好记性,可不正是知闫的好侄婿。”

被称作明院长的男子捋了捋胡须,又把目光落到了杜衡身上:“前些日子和学政大人一同宴饮之时便听他提及了一嘴此次童试,说今年魁首五场考试皆为第一,老夫惦记何时有机会见上一面,可惜忙着不曾得空,今日可是沾了教谕大人的面子才得见。”

教谕笑呵呵道:“明院长和学政大人皆乃是惜才之人,若是觉得这后生是可塑之才,何不招入书院?”

明院长笑道:“教谕可舍得这孩子入了书院而不进县学?”

“县学如何能同白榕书院相较,若是他能学有所成,来时报效于朝廷,那也是小官报效于朝廷了。”

明院长听闻这话,看向杜衡,一双精明的眼睛又来回的打量了杜衡,似是看到相貌好的人心情都会更愉悦些,他慢声问:“你可愿意到白榕书院来读书?”

杜衡心中惊诧,这一个是县学的主事人,一个又是白榕书院的院长,同处一室询问他愿意去哪儿,怎能不叫人慌。

虽说方才教谕的话有意思是让他去白榕书院读书的,可谁又知他不过是客气,想要看看他如何应对和心中的想法呢。

只怕估摸错了意思,说错了话连带秦知闫也得罪了人。

正当他犹豫之时,秦知闫看了他一眼,他立马会意下来,登时就心安了,起身恭敬答话:“后生慕名白榕书院多时,见堂兄在书院就学时时多有钦羡,只可惜天资庸钝,不敢遐想能进白榕书院求学。若有此番机会,后生不胜欣喜。”

明院长捋了捋胡子:“倒是难得你有如此一颗求学之心,尽早的来书院吧,明年便有三年两考的院试,早早下场试试考题也好。”

杜衡听此话便知事情成了,他压着心中的欣喜,稳重道:“多谢院长。”

于这场宴席,杜衡进学就好似几个大人物闲谈下做的决定,不过是个不让人怎么放在心上的小插曲,该逢迎拍马的赶着拍马,像杜衡秦之枫这般初出茅庐的后生很快就被人抛之脑后了。

但是杜衡心中的喜悦却久久不歇,他原本以为今天前来只是见教谕的,到时候也就顺理成章的进县学去读书,没想到却是声东击西,最后进了白榕书院。

他当然晓得这不是什么歪打正着的事情,教谕肯帮他说话必然是秦知闫从中安排。

白榕书院成立百年,天下人晓得落霞县还是因为白榕书院的名气,书院上百年之间出的官宦名士不计其数,多少州府的世家清流少爷也不远千里前来求学,而被拒之门外的也数不胜数,他今天可真是占了大便宜。

杜衡虽不晓得眼下这院长是何来头,但能做白榕书院的人必不简单,言语之间和学政大人的熟稔程度也是让人知晓不可小觑。

许是秦知闫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前去宴请院长而有所托,这才借着教谕的宴会带他过来见人。

杜衡心中不免感激秦知闫的用心良苦,他属实没想到能有机会进白榕书院这般有着百年名誉的书院。

宴席结束后,回去的路上杜衡恭敬的给秦知闫行了礼:“多谢堂叔今日的安排。”

秦知闫笑着摆了摆手,事情能成他也难掩喜悦:“堂叔也不过是给你牵个线,事情能成到底还是因你。若是童考没能取得如此成绩,堂叔再如何周全也没用。且你今日表现也是大方得体,能得教谕和明院长的青睐。”

他笑眯眯的:“你可别瞧着明院长今日和蔼好说话,若是不能入他法眼的后生前去求学,便是官宦人家的孩子他也一样会厉言相拒。前两年雍州知府的儿子前来求学,因童生是捐钱买的,明院长又亲自考校了学问,见那孩子文意不通,竟是直接将人赶了回去。”

寡言的秦之枫也道:“院里的夫子院长皆是有脾性之人,若是你求学上进,他们也都好说话。”

“多谢堂兄提点。”

回到秦府时候已经不算早,晓得现在秦小满的月份也大了,秦知闫也就没有说留他在府里把晚饭吃了再回去,只交待杜衡尽早前去书院里办理入读,到时候进了课室就有专门的夫子。

杜衡应声:“这身衣裳我换下,今日多谢堂兄的衣裳。”

“衣裳你穿着合适,就送你穿吧。”

杜衡原想推拒,但秦知闫也让他带回去,拒绝不成,杜衡也只有收下,但是回去前他还是把衣服换了下来,穿成这般模样还架牛车回去实属是有些吸引旁人的目光。

送走杜衡后,周挽清走出来:“事情成了,见你这么高兴。”

“成了,就是送了你亲手给之枫做的一身衣裳。”

“这有何妨,再给之枫重新做就是了。”

周挽清虽然在家里虽不是最受宠爱的孩子,但也从小是从县城乡绅之户长大的,可并不是什么只会善妒的人,因为一身衣裳记恨。

他晓得丈夫这么费心,也不全然是因为秦小满的原因。

杜衡有读书的天分,此前自行读书也考中了童生,且还是极好的成绩,为人也谦和,难保将来不会有所成就。

今朝对他多进行扶持,将来若真有些出息,他们家里少不得也能沾些光。

一个家族,自是会挑着族中有前途的人进行培养,若是光局限于自己一个小家,那要想家族枝繁叶茂可没那么容易。

他爹便精通此道,即便不是最喜爱他们家的,可也会时常过来查问之枫的学问和他丈夫的政务处理的如何,指着还能更上一层楼。

周挽清微微吸了口气,他倒也想杜衡有所出息,秦家出个前程不错的亲戚,他爹也不会毫无顾忌的对他们家使脸子了。

他三弟嫁的人家,丈夫的兄弟做了个大县县丞,他爹没少拿这事说嘴。

杜衡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隐隐有点昏暗了,虎子耳朵灵敏,听见牛车的声音一蹦三尺高,老早就跑出来迎接了。

自家灶房顶上冒着炊烟,想是小满已经在做晚饭。

“我回来了。”

好一会儿屋里的人才扶着腰出来,看见正在院子里卸车的杜衡,脸上有明显的欢喜:“我当你被堂叔留着吃晚饭今儿不回来了呢。”

“那可不能够。”

杜衡卸下板车丢了几把草料给大黄牛,拎着包袱上前去扶着秦小满往屋里走。

“这是买的什么?”

杜衡道:“不是买的,今儿堂叔带我出去做客,这是堂弟送的衣服。”

秦小满眉心微动:“什么宴席还换衣服去啊。拿来我瞧瞧。”

杜衡便把包袱打开将衣服抖出来让秦小满看了一眼。

“这么好的绮锦,堂兄也太大方了吧!”秦小满摸着油光水滑的料子,这可比素日里他们穿的硌手的料子好的多:“这是去见县太爷不成,穿这么好!”

杜衡便将今日的事情跟秦小满说了一遍,他倒了一杯水,笑道:“过两日便收拾着去书院里办入学。”

秦小满睁大眼睛:“白榕书院可比县学还好,听说里头的夫子最差的都是举人,这朝进了书院那还不得轻易就拜到了极好的老师。”

杜衡点点头:“堂叔当真是费心了。”

秦小满心中像是炸起了烟花,笑着摸自己的肚子:“崽儿啊,你爹这朝可是白榕书院的学生了,小爹可就靠着你把你爹留住,要是你爹跑了咱们爷俩儿可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杜衡伸手把秦小满拉到了身前:“可别胡乱教孩子些。”

他拦腰把秦小满抱了起来,额头贴上前去蹭了蹭他的脸颊:“我这可是要把软饭吃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