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只有两层, 一楼是待客及生活区,二楼偏私人起居,陈琮没有上去过。
他可以肯定陈天海跟颜家产生过交集, 也深度怀疑茶室二楼住了个神秘人物、且是个掠食者, 但要一口咬定二楼住的就是陈天海, 武断了点吧?
他说:“写这么具体不合适吧, 万一诈错了呢?要不要改一下,比如‘颜如玉知道陈天海的事, 去问他’。”
肖芥子瞪他:“万一他看了之后, 告诉你一堆陈天海的兴趣爱好,比如爱撸串、爱健身, 又或者他告诉你某年某月, 曾与陈天海见过一面, 那之后就失联了, 这些都叫‘知道陈天海的事’, 你怎么办?”
还真的,是自己天真了, 陈琮想了想:“或者改成,‘茶室二楼有秘密’?”
肖芥子阴阳他:“小伙子, 人家颜家的茶室二楼有秘密,关你什么事?”
也对, 有秘密那也是人家的秘密,他收到纸牌之后, 悚然心惊, 第二天就上门质问, 那肯定是因为, 这秘密跟自己密切相关。
只能从陈天海入手去诈。
“要不写‘陈天海在颜家茶室’?万一茶室有地下室呢, 放宽范围,诈得模糊一点。”
肖芥子点头:“这个行。”
又叮嘱他:“到时候,你一定要死盯着他的脸,看他的第一反应,第一反应很难作假。其它的,你就见机行事吧,我可帮不了你,这两天,我得蛰伏不出了。”
说完了,长吁一口气,对这计划很是满意。
她起身收拾药箱,准备先去洗漱,陈琮把纸放回桌上,看她在旁忙碌,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一句:“蛰伏不出,你还真放心我。你就不怕我见到颜如玉之后,反手就把你们给卖了?”
肖芥子抓了一手的药品纱布,正要放进药箱,闻言身子一僵。
过了会,她抬头看陈琮。
她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了,冷冰冰的,眼睛也幽深得有点陌生,仿佛顷刻间就变了一个人。
陈琮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下一秒,她把手里的东西狠狠扔下,说了句:“不住了,马上走。”
说走就走,箱子立马拖过来展放在地,看得出是精于跑路的,动作粗暴利索,东西囫囵着抱起,也不分类整理,一股脑往箱子里投。
陈琮后悔自己嘴贱,赶紧过来蹲下拦她:“肖芥子,我开玩笑的。哎,哎,我开玩笑的,芥子!”
急得他一手一边,摁住肖芥子的胳膊。
肖芥子不动了,掀起眼皮看他,右胳膊一抖,甩掉他一只手。
“开玩笑?”
她伸出一个手指头,恶狠狠戳他肩膀:“开玩笑?有人说过,没有所谓的玩笑,任何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在里头!陈琮,你一句话就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你有背叛的潜质,你不对劲!”
陈琮默默地看自己的肩膀,亏得她是用手指头点戳的,这要是锥子,那儿估计已经多了十多个血窟窿了。
他说:“我就随口一说,我不可能去卖你的啊。”
肖芥子冷哼一声:“理由呢?”
陈琮说:“理由就是,首先,我和你联手坑过颜如玉,我去卖你,不也等于暴露自己?”
他拿起箱子里的衣服,小心地往床上放:“其次,颜如玉这个人,心狠手辣,还背着人命。我这种老实人,躲着他还来不及呢,跑去跟他合作,纯属脑子坏掉了。”
衣服放完,又去拿洗漱用品:“最后,从阿喀察到现在,都是你把他耍得团团转,可见不管是智商还是运气,你都占了上风,那应该向哪一方靠拢,不是一目了然吗。”
他把洗漱用品塞进她手里:“小月,芥子,我的朋友,该去洗漱了,洗完了,我好站岗,站你和姜红烛两个人的岗。”
***
肖芥子洗漱了出来,先从柜子里翻出备用的被子枕头,安顿好姜红烛,这才上床躺下。
一时又睡不着,晚上发生这么多事,精神有点亢奋,她转头去瞧陈琮,看到他正端详着一块黄玉。
“什么东西?”
陈琮把笑面襁褓玉人递过来:“喏,跟你说过的,颜老头送的那块黄玉。”
行家伸手,肖芥子光凭手感就知道是好东西,再细细一看,忍不住赞出声:“这个算……珍品了吧,颜老头可真舍得。看这个形,好像一个包在襁褓里的娃娃,还是笑呵呵的一张脸……”
她又揿亮床头灯,对着灯光仔细看玉人的线条:“陈琮,这个不像人工雕刻的,不会是天生地养的吧?”
陈琮提不起劲:“是,所以你说,这样的珍品,颜老头为什么要送给我呢?这种传家宝,应该送给颜如玉啊,子孙后代相传,为什么要便宜我这个外人呢?”
子孙后代相传这话提醒肖芥子了,她心念一动:“会不会……名义上说是颜老头送的,实际上,是你爷爷送的?”
陈琮一愣,下意识坐直身子: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性,如果陈天海真的在颜家,一定也听说了他抓周抓到和田黄玉的事,然后迂回拐弯地、借他人之手给他送了这块玉?
那为什么就是不跟自己见面呢,还有那句“小心陈天海”,又是什么意思?
他越想越是头疼。
肖芥子掀开被子起身,一脸兴奋:“这样,我帮你看看吧,用煤精镜。”
……
煤精镜,正面帮人看石头,反面看胎,陈琮还没养上石头,看胎是不可能了,那就看看石头吧。
她从行李包里拿出煤精镜,回忆了一下操作方式:好像是要用血,抹在人脸的眼睛和嘴唇部位。
居然还得出点血。
肖芥子从药箱里拿出一次性针头,在手肘处用力戳了一下,看到出血点,又使劲捏着边缘挤了挤,硬挤出一两滴,勉强抹完了煤精镜。
想想气不过,点着胳膊给陈琮看:“看见没有?我为你忍痛出血,你呢,一心只想着去颜如玉那儿出卖我。”
陈琮凑近了,托着她的胳膊看了看,勉强看到了快要愈合的针眼儿:“看到了,血流得哗哗的。”
肖芥子忍住笑,没好气地甩了他的手:“坐下,坐到我对床,坐正了,面对着我。”
陈琮依言坐下,肖芥子盘腿坐到床上,比划了一下方位,觉得大差不差。
她欠身揿掉了总控开关。
整个房间一下子裹进了黑暗中。
肖芥子深吸了一口气,举起煤精镜,遮住了自己的脸。
“你得看着镜子啊,别闭眼,也别东张西望的,就假装自己在照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