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琮在房间里等得坐立不安。
建议肖芥子“重点关注一下28楼”之后, 她除了发了条信息过来、朝他要了颜如玉的手机号,就再没动静了。
这时长,足够把整栋楼跑一遍了吧。
正寻思着要不要出去接应一下, 肖芥子打电话过来了。
陈琮松了口气, 揿下接听。
那头没立刻说话, 听着有点喘, 隐约还有行李箱的滚轮声。
不知怎么的,这声响让他想起暗夜、静寂的小巷。
陈琮有点忐忑:“喂?”
那头传来肖芥子幽幽的声音:“陈琮?”
还好, 是本人, 声音虽然鬼气了点,但不慌不乱的, 应该没出状况。
陈琮放下心来:“跑完楼了?”
“事办完了, 红姑我救回来了, 还没空开箱确认。”
这句话信息量大了点, 陈琮的脑子险些卡壳:救人这事不是还在筹备阶段吗, 怎么她那头已经办完了呢?还有,什么叫“开箱确认”, 人是装在箱子里的?
还是先见面再说吧,陈琮暂时按下疑窦:“你人呢?”
肖芥子说:“我已经不在酒店了。”
***
在12层下了电梯之后, 肖芥子原本是打算去找陈琮的,不过刚迈开步子, 就停下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她应对得也快, 以快打快, 无暇细过脑子, 虽然结果还算圆满, 但快是容易出错的。
任何周密的计划都得经过反复的推演和模拟意外应对,一次过关的事基本不可能,她感觉在连番的操作之中,自己八成留下破绽了。
去找陈琮,反而会把他连带暴露,她这贫瘠的交友圈,陈琮大概是唯一一个她出状况时可以求助的人,未雨绸缪,得为自己留点后备力量。
所以她重又上了电梯,一路遮头盖脸地直抵大堂,出门之后打了辆车,让司机开去了当地的网红美食街,下车之后混入人流七拐八拐,专往没监控的小巷子里绕……
所以陈琮的直觉是对的,她就是在暗夜、静寂的小巷,目前自己都不知道绕到哪了。
她找了个墙角蹲下,箱子竖在身前,眼睛从箱沿上方露出来,滴溜溜左看右看,生怕有人跟踪,声音也持续走低:“事情有点复杂,总之死了人,徐定洋跑了,颜如玉追去了,后面肯定还会出事,我截胡了徐定洋的箱子,她把红姑塞箱子里了……我怕暴露,就先出来了,你就……继续在那睡吧,一千多的五星级房间,不能浪费……”
陈琮真是服了她了,都死了人了,他听得心惊肉跳的,她还惦记着酒店房间不能浪费!
他迅速起身,抽了房卡出门:“你在哪呢,发个定位给我。”
肖芥子说:“不用,我暂时安全。”
陈琮没好气:“你拿了人家的箱子,我问你,万一里头有防丢器呢?”
肖芥子没听懂:“什么叫防丢器?”
“自己搜去,快,定位先发我。”
肖芥子莫名其妙的,先把定位给陈琮发过去,就着路灯的暗光,搜索了一下“防丢器”。
看得她目瞪口呆,这东西廉价版也就十几块钱,简单来说,是个很小的电子件,可以跟手机联网,旅游的时候,扔一个在行李箱或者包里,万一行李箱被偷,通过查看定位,能够追踪查找。
还不止用于行李,有人给钥匙挂,因为这玩意儿可以发声,方便在家里循声找钥匙;有人给狗挂,狗跑丢了方便找狗,有人给老人挂,怕老人乱跑。
肖芥子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大概是她的行李不值钱,没“防丢”的需求。
回头再看这箱子,顿时发怵:万一里头真有防丢器,那她这七绕八绕的,岂不是白费心机,行踪都在别人的手机屏上、一目了然?
她赶紧放平箱子,看到有密码,一阵头疼,但阖该她运气好,尝试着揿开锁,居然打开了。
亏得她有心理准备,事先知道箱子里装了人,否则非得叫出声不可。
箱子里胡乱扔了几件衣物,衣服下头,现出姜红烛半毁容式的一张脸,跟鬼也没两样,双目紧闭,面色煞白,呼吸非常微弱,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应该是在深度昏迷中。
说句不合适的话,姜红烛这半截的身子,装箱子里倒是刚好,边上再塞些杂物衣物,可谓是满满当当,一时间真没法把人往外挪。
肖芥子给陈琮发了条语音,请他过来的时候顺路买个箱子或是提包,然后小心地在箱子的缝隙处寻摸起来,试图找找是不是真有防丢器。
先找到了姜红烛的人参晶,用纸巾包着,水晶上有干涸的血迹,她猜不出这是什么用意,但也知道人参晶是重要的,顺手揣进兜里。
又找到了徐定洋的卡包,里头有证件。
还摸出一个备用手机,满电静音,肖芥子暗自庆幸,亏得陈琮提醒她:这手机足以起到防丢器的作用了,她要是贸贸然把箱子拖回民宿,行踪可就暴露了。
她迅速把手机关机、开盖拔卡,拆卸了扔回箱子,继续摸探。
手背上突然被什么戳了一下,急缩手时,又不留神蹭划了一记,她嘘着气连连甩手,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一处的覆盖衣物。
那里,是姜红烛手的位置。
姜红烛的右手掌上,扎着一根很粗的铁钉,手掌完全扎穿,刚戳划到她的,就是钉子尖头。
肖芥子一阵反胃,偏过了头缓劲。
还是那句话,凶险的场景她不怕,但这种加诸人体的血淋淋的残害,她有点受不住。
重新转回头时,鼻子发酸,眼睛发涩,顿了顿,又拨开左手掌处。
果然,也有一根铁钉,洞穿。
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但难怪之前入梦见到姜红烛时,那条巨蛇仿佛是被钉住的,虽然试图挣扎,却一直原地翻滚。
肖芥子心头空落落的,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凉透了的灰,也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滑下来了,她发了会怔,一会觉得如果红姑有双腿,怕是脚掌之上也会插两枚铁钉;一会又觉得,之前扇徐定洋那几巴掌,还是扇轻了。
忽然听到陈琮叫她:“肖芥子!”
她如梦初醒,先看巷子口,没见人,忙扭头看另一边,果然是陈琮过来了,拎着一个大行李箱,手臂上还搭了一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