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爆炸!
别墅的大门热浪冲击得飞了出去,坐在吊灯上的少年站了起来,一身染血的白色礼服与银发被爆炸的气流吹起,火舌即将舔舐到他的衣角。可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墨绿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火光。
他说——
“你们最好祈祷自己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还有,滚出我家猫的日本。”
他知道他们听到了,就算没有听到,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从火光里看到那些人惊惧的目光,以及惶然逃走的背影,于是他伸了个懒腰,依旧坐在那里,擦着他的头发。
他当然没把别墅全炸了,不过现在这座别墅从外面看上去确实在燃烧着熊熊大火,等到有人发现,警察就会来了吧。
也可能不会来。
黑泽阵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7月17日,下午3:25分。他打算睡一会儿。
……
赤井务武到的时候,只看到被烧毁了一半的别墅,漆黑的地面,已经熄灭的火焰,被应急洒水装置搞得湿淋淋的地面,以及别墅中央大厅的沙发上,正睡着的银发少年。
也不算真的睡着,在他推开门,光线照进别墅大厅的一瞬间,黑泽阵就醒了。
赤井务武叹气。
黑泽阵能听出他的脚步声,背对着他动都没动,只懒散地说了一句:“你来晚了。”
确实来晚了,但来晚是为什么啊。
赤井务武反手关上了别墅的大门。他来的时候这里甚至没有人救火,附近也没有警察,所有人就像是无视了这座别墅一样,直到火焰渐渐熄灭。
他走在已经焦黑成块的地毯上,到了黑泽阵面前,说:“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吧?”
“有必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吗?”黑泽阵反问,终于睁开眼睛,从视线的余光里看到自己沾血的长发,又说,“而且你也没乘坐那次航班来。你不信任我。”
“那我今天都来不了了。”赤井务武没有否认关于信任的说法,也坐在了沙发上。
维兰德的儿子会主动关心人?不可能。就算要来接人,维兰德的儿子也不会说,不会问,只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机场,赤井务武对这点再清楚不过。
他摸了摸身边少年的脑袋,被打开了手,但还是摸到了一手血渣。
“所以你是怎么来的?”
“飞机迫降之前我提前跳机,然后跟朋友一起来的。无人伤亡,你的人下手很干净。然后你那个苏联跟班把我引开……到最后他才告诉我你在这里,还有不要联络这里的人。”
赤井务武想,他最开始的时候确实被骗了,还以为维兰德的儿子失联是真的出事,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不对,找到答案的时候已经偏离了方位,赶回来就只看到了这副场景。
当然,他来的时候还要稍微早一点。他是先帮维兰德的儿子处理了一些没甩掉的尾巴,又解决了还在监视这座别墅的人,然后才来找人的。
“你不信任我。”
黑泽阵用强调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维兰德。”
赤井务武在黑暗里点了一根烟,一点炽红的火光伴着烟草的味道,在原本就充满了焦糊味的别墅大厅里飘荡。
他本以为烟会被人拿走,但维兰德的儿子根本没动,也没有说话,像只受伤的幼狼一样蜷缩在沙发里。赤井务武听了一会儿黑暗里的呼吸声,忽然问:“你做梦了?”
“……有点。”
“梦到什么了?”
“雪,”黑泽阵的声音很低,“城堡,极光,冰海,鹰……尸体,火,黑色的影子,鳞片,翅膀,还有……维兰德。”
他就要坐起来,梦境的残留已经从他的意识里褪去,接下来该是说正事的时候,但他还没撑起身体,就被赤井务武按回去了。
赤井务武按住黑泽阵的肩膀,说:“别看。”
别看什么?
黑泽阵背对着这个曾经扮演过他父亲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别看就可以了。”赤井务武避重就轻地说完,又熟练地摸遍黑泽阵的衣服,找到一管空了的针剂。
λ-AP13。
他的视线落到黑泽阵身上:“我警告过你不要再用了。”
“你又不是维兰德。”
“但我也是你的父亲,我不是维兰德不代表就管不到你。”
“……”
赤井务武对这件事也早有预料,他甚至带了药物的中和剂,事到如今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他甚至没做任何提醒,就将注射器的金属尖端扎进了黑泽阵的手臂。
他听到黑泽阵低声说了什么。
很低,很轻的一个字。
透明的液体推进血管,混入到早就掺杂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的血液中。赤井务武把注射器收回去,说:
“疼就长点记性,你这是自找的。”
黑泽阵有一会儿没说话。
赤井务武就坐在那里抽烟,等到这根烟快要燃尽的时候,黑泽阵忽然向他伸出手:“糖呢?”
“……没带。”
岂止是没带这种东西,他能这么短时间找来就很不错了,一个小时前他还在想要是维兰德的儿子死了,他怎么跟那些人——特别是自己的大儿子和那两个警察交代。
赤井务武想到这里,忽然对黑泽阵说:“维兰德给你下的心理暗示不包括这个吧。”
黑泽阵没回答他,而且干脆不说话了。
墙上的挂钟响了四下。
有警笛声从外面传来,但不是要来这座别墅的,也根本没人接近这里。他们两个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黑泽阵开始说原本一开始就应该提及的话题。
“我问了他们关于那份资料的事,乌丸确实掌握了某种让死人复活的方式,但复活的人会变得疯狂,他们不知道后续乌丸是怎么处理的。要拿到具体资料才可能搞清楚。”
“复活吗……”
“可以肯定的是,乌丸不可能靠这项研究复活,他不会容许自己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黑泽阵对那位先生还是有点了解的,要是那位先生不计一切地想要延长寿命,也不至于能活到今年——那样的话乌丸莲耶早就因为各种副作用死在几十年前了。
谨慎让那位先生活到现在,也是谨慎让他没有更进一步,不好说到底是成是败。
他没等赤井务武给出回应,就继续说:“听说他们还有一些人在非洲‘交流资产’,我还以为他们真的被我吓怕了——你要接手这件事吗?”
“我会找人去。”赤井务武回答。
其实这件事不是他们A.U.R.O或者MI6管的范围,说到底【塔】也只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人而非明确的组织,但既然维兰德的儿子看他们不顺眼,那就这样吧。
赤井务武依旧按着黑泽阵不让他看自己,又扫视了一遍别墅的大厅,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
沉默。
说话的人也没有解释,听的人也不可能信,最后赤井务武叹了口气,说:“那些人以为【A】的联络渠道在你手里,就联络了维兰德的地址,看来你把他们吓得够呛。”
黑泽阵把脸埋在沙发里,回答:“他们误以为我挟持并欺骗了雪莉,把她从乌丸那里带了出来,为的是某项研究。好像还有人怀疑乌丸就是我杀的,所以波本和雪莉现在都在我的控制下。”
赤井务武:“……”
黑泽阵:“怎么了?”
赤井务武把烟掐灭,半晌才说:“我从其它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你知道他们现在怎么看你的吗?”
“跟我没什么关系。”
“你杀了乌丸、操纵了乌丸的继承人(波本),也杀死了【B】,现在你又反杀了唯一能控制你的维兰德。”
赤井务武低头去看侧躺在沙发上的银发少年。
年纪不大,外表很有迷惑性,闭着眼睛的时候甚至像只安静无害的小动物——可惜它是有着漂亮毛皮的狼王,而非真正的幼崽。除开这一身尚未干透的血迹,以及注射了中和剂后几乎没法动的状态,看上去也勉强像个普通的少年。
“还有地下基地和游轮拍卖会……恭喜你,一个人就把【永生之塔】杀了大半,有名有姓的人物全死在了你手里。你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是超越维兰德的疯子了。”
“……”
“听说……你让他们叫你【G】什么的?”赤井务武说到这里,语气甚至有点感慨。
“我说的应该是Gin。”
黑泽阵终于有了点反应。
什么ABCD,反正教授也死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出去而已,黑泽阵怀疑要是有人知道了这条消息,说不定也能把教授的死扣到他头上,反正他的名声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再怎么发展他都完全不关心。
他反握住赤井务武的手腕,明明是注射了中和剂的状态,他的力气还是得让人认真应对。
赤井务武跟他在黑暗里掰了一会儿,才说:“别看了,你看不到你想看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