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驾到——!”
府外传来高亢的通报声,打破了死寂。
李成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站起身,率领众人快步迎至中堂门口。
只见司礼监随堂太监冯时,在四名锦衣卫的簇拥下,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宫中人特有的、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失礼数。
“冯公公!”李成梁脸上瞬间堆起笑容,快步上前拱手,姿态放得极低,“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他一边热情招呼,一边目光飞快地扫过冯时的神情,试图捕捉一丝信息。
“宁国公太客气了。”冯时拱手回礼,声音平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细:“咱家奉旨办差,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冯公公一路风尘,不知……京城近来可好?冯掌印身体可还康健?我在朝鲜,甚是挂念啊。”
对于李成梁刻意拉拢,冯时也是一直脸上含笑:“有劳国公爷挂心。干爹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着呢,虽然去司礼监的事件不多,精神头十足。京城么,刚过完年,自然是热闹喜庆。皇爷龙体康泰,万民称颂,大明国泰民安,蒸蒸日上啊……”
李成梁闻言不住点头,又在含蓄两句后,李成梁终于进入正题了。
“冯公公,实不相瞒,朝鲜这边……年前出了点小纰漏,不知……可曾惊扰了圣驾?陛下那边……可还安好?没有为这点小事动怒吧?”
“国公爷,”冯时的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您说……‘小纰漏’?”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朝鲜官员泣血的奏章,可是像雪片一样飞到皇爷的御案上啊!皇爷……怎能不生气呢?”
他顿了顿,看着李成梁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才慢悠悠地补充道:“这不,训责国公爷的旨意,已经到了。”
李成梁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有些苍白,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从天使口中证实皇帝的震怒,还是让他心头巨震。
他强自镇定,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是……是臣疏忽,惹陛下忧心了……”
冯时不再看他,目光缓缓扫过李成梁身后那黑压压一片的将领和李党官员,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宁国公,”
“这训责的旨意……是皇爷给国公您一个人的口谕。这么多人……都杵在这儿听,怕是不太合适吧?”
这话如同冷水泼头,让李成梁瞬间清醒!
他明白了冯时的暗示——这道旨意内容严厉,不宜当众宣读,以免动摇军心,更会让他这位主帅在众多下属面前彻底颜面扫地!
皇帝……终究还是给他留了一丝薄面。
李成梁立刻转身,对着身后众人,声音带着强压的烦躁和威严:“无关人等,一律退下!”
众将领和李党官员面面相觑,但不敢违逆,纷纷躬身行礼,鱼贯退出中堂。
中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
中堂内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