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远深深地注视着对方,半晌才道:“孙掌柜,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背叛之后还能这样坦然的,特别是在看到老熟人的情况之下。一般而言,这个时候,你应该是对我喊打喊杀方才是正理。”
孙聚财干笑了几声:“我知道二郎的厉害,可不敢招惹他,便是大和尚你也不是善茬,既然敢来见我,自然是做了妥善的安排,大和尚孤家寡人,我可是儿孙满堂。”
“不,不是这样的!”慧远摇头:“孙掌柜,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你的坦然与你所说的完全不一样,你有事瞒着我。”
“谁心里还没有一点事儿呢?”孙聚财摸了摸鼻子,笑道。
慧远笑着点头:“掌柜的,我先前说,我来析津府很多天了,出入的,可都是非富即贵,慧远的名头,在析津府也还是管用的,所以我也能听到很多事情。”
“大和尚到底想说什么?”
“三娘子当真死了吗?”慧远凝视着孙聚财:“我听说现在漆水郡王府里住进去了一个女人,耶律俊对其视若珍宝,百依百顺。这个女人是谁,你该知道吧?”
“知道!”孙聚财坦然道:“姓萧名绰,是王妃萧娴的妹妹。”
“萧娴什么时候有妹妹了?”慧远愕然道。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听人说是萧娴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找了这个女子来,为的便是自己的儿子能得到照顾,听说这个萧绰,长得与萧娴倒是有七八份像。”孙聚财道。“也有人传言说,这个女子是萧思温在外头生的女儿,现在被打回来了,既然萧娴已经命不久矣,萧思温便想让这个女儿来续弦。”
“是这样吗?既然如此,怎么萧思温又支持耶律喜呢?”
“这我就不懂了!”孙聚财道:“也许是因为耶律俊是出了名的变法派,一门心思想要让辽廷变得跟大宋一样,而萧思温则坚持以祖宗之法治大辽,双方在政治之上意见相左吧!”
慧远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
“先前你有一句话说得好,好聚好散,不过既然做不成一家人了,朋友总还是有得做吧,以后我们还是可以有合作的。”
孙聚财微笑点头。
走出禄合盛,慧远托钵而行。
两边街铺当中,不时会有人走出来,向着他的托钵里放入一些铜钱甚至是碎银子,慧远也不理会,径自而行。
来析津府已经多日了,但事情却毫无进展。
来见孙聚财,他的确是冒了险的,孙聚财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要不是这个人前段时间遣散了一些人离开辽国,而这些人中,又恰恰有慧远下线的话,今日他是绝不会出现在孙聚财的面前的。
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吗?
三娘子当真死在了汴梁那座冰冷的宫殿当中。
他蓦然停下了脚步。
不对。
孙聚财说得太多了。
不是言多必失。
他为什么要像自己解释这么多呢?
他回头,看向禄合盛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一弯弦月,照在一个锃亮的脑袋之上,闪闪发亮。
大和尚站在一处山岗之上,看着远处的那个庄子。
即便是夜深了,那里仍然是灯火通明,仍然喧闹无比,马蹄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仍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不分日夜,都在训练。
这个庄子,是属于王府那个女人的。
这个庄子里的卫队,也是属于那个女人。
和尚在析津府里又呆了几天,然后便又得到了一些消息,这些消息,在别人那里或者就是一些奇闻轶事,但在大和尚这里汇总起来,却勾勒出了一副不一样的图画。
今天,他专门来到这里,想来打探一番,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者可以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大和尚不但佛法精深,手持金钢杵的时候,照样能降妖伏魔。
一手佛法,一手屠刀,一面慈眉善目,一面狰狞可怖,在大和尚看来,这才是真佛。
庄子大门突然打开,一骑飞奔而出。
大和尚不由大喜,机会这不是说来就来了。
那一骑,直奔这山岗而来,大和尚微笑着从背着的包袱皮里,取出来一柄见铁锏。
但马上,和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因为那一骑手持火把,直直地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奔来。
心中凛然,大和尚便待离开。
但看了看四周,却又摇了摇头,除了这片高地,周围都是一望无垠的原野,如果那一骑真是冲着自己而来,好无论如何自己也是跑不掉的。
而且,和尚也不想跑。
如果那人真是冲他而来,只能更加说明有些事情如他所料一般了。
战马奔上了山岗,火把映照之下,一名脸庞之上满是刀疤的面目狰狞的大汉正自狞笑着向着慧远和尚而来。
没有任何的开场白,手里的点钢枪红樱抖起了碗大的枪花,径自扎向了大和尚。
大和尚嘿的一声吼,双手握铁锏,重重砸过去,锏枪相交,火星四溅,战马不停,大和尚身子却是滴溜溜的转了一个圈,卸去了力道之后,一探手已是从怀里掏出一柄刀,卟哧一声便插在了那马的屁股之上。
战马长嘶一声,向前窜出,马上那人的马术却端地厉害,一勒马匹,战马人立而起,那人却是一跃下马,双手提枪,向着慧远大步行来。
“阿弥托佛!”慧远口颂佛号:“施主,不如就不要打了,和尚认输,你带我去见见你的主人吧?”
丑汉冷哼一声,长枪当成棍子,猛砸而下,快要临头之时,却又是枪影重重,扎向大和尚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