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柠身穿纯白色天使裙，匍匐倒在地毯上，肩膀处晕染的鲜血殷红夺目。

她柔顺微卷的长发散落，眉心微蹙，一张脸呈现病态的白，看上去有几分羸弱，举首抬眉间却是极美。

最后按下快门，陈阳收起奇怪的拍摄姿势，冲初柠点头：“OK，完美收工！”

初柠起身回化妆间时，陈阳将刚才的几组照片传输电脑，放大。

这一季《时尚丽人》期刊的主题是“折翼天使”，原本杂志社邀请娱乐圈当红小花乔染做这季的主题封面，但最后关头乔染毁约拒拍了。

陈阳走投无路，只得找大学同学求助，想看她手里有没有合适的资源。

初柠，就是那位老同学推荐过来的。

陈阳起初对这个女孩并不满意，长莞市电台夜间栏目的女主持，长得确实清纯漂亮，但没什么人气，流量热度方面跟大明星乔染没法比。

没想到拍出来的效果，居然让人出乎意料。

甚至陈阳觉得，乔染那种号称“小清新”的一线明星，都未必有初柠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清纯气质。

简直太纯了！

不仅纯，而且还空。

摄影多年，陈阳很擅长在镜头下捕捉人物灵魂，诠释人物最美的样子。

但这个叫初柠的女孩不一样，在她澄澈干净的眼眸最深处，是什么也抓取不到的空洞。

根本无需刻意捕捉，便已恰到好处地诠释了“折翼天使”的主题内核：脆弱，无力，苍白，凄美。

她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多看几眼，就会弥足深陷。

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哒哒声传来，陈阳将专注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

初柠已经卸了妆，身上一条黑色连衣裙，腰肢纤细，长腿纤直，微卷的长发披肩，衬得脸颊的肌肤莹白晃人眼。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她声音干净，带着自然的柔婉，显得整个人愈发乖巧，但细听之下又有些空荡，仿佛不带什么情感。

陈阳抓起手边的车钥匙，站起来，略显拘谨：“我请你喝杯咖啡？”

“不用了。”初柠礼貌婉拒，“我晚上还有工作，得提前回台里准备。”

从摄影棚出来已是傍晚，斜阳贪恋地依偎着地平线，云霞做衬，缤纷水彩一般。

初柠打车回电视台。

高峰期车辆拥堵，出租车慢悠悠地往前晃。

初柠也不赶时间，手肘撑在车窗边打盹。

刚阖上眼，听到司机师傅感慨：“高考结束了，有人欢喜有人愁呦。”

初柠抬眸，发现车子刚好路过长莞二中的校门口。

今天是六月八号，下午最后一场考试已经结束，学生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有的脸上洋溢着笑，有的愁眉紧锁，更有甚者直接抱膝蹲在边上哭。

时隔太远，初柠已经记不起自己那年高考结束时，是抱着怎样的心境，从这所学校的大门走出来的。

只记得，当时一出来就撞上那双浸染三分桀骜的桃花眼。

少年站在校门口，双手插在兜里，拧起锋利的眉冲她发牢骚：“我考场在最里面都早出来了，你怎么这么久。打你手机还一直打不通，吓唬老子呢？”

“刚出考场，还没开机呢。”她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打开，又笑着嗔他，“我就去了趟洗手间，人太多得排队，你急什么？”

“我不看紧点儿，你若走丢了——”

他惩罚般地抬手用力揉她发顶，话里带着痞气，吊儿郎当道，“那我怎么办？”

“……”

-

初柠下了出租车，直接往台里走。

已经到饭点，肚子里空荡荡的，等电梯的时间，她拿出手机打算点个外卖。

点亮屏幕时，看到一条微博话题推送：#和前任重逢，会打招呼吗？#

停顿两秒，她原本想把这条划过去删掉，结果不小心点开了。

她看到最上面的一条内容。

@茄子茄子我是香蕉：#和前任重逢，会打招呼吗？# 岁月是把杀猪刀，如果真重逢，估计前任也认不出我来了。

初柠抬头，望向电梯门上映出的眉眼轮廓。

当初尚且稚嫩的那张脸彻底长开了，黑长直马尾变成了栗棕色的波浪卷，下巴尖了点，眼窝深了些，人没以前那么有朝气，全靠化妆来显气色。

很多年没见，可能遇见了，还真认不出来。

不过长莞市这么大，他人又常年待在国外，她应该是没机会跟他撞上。

电梯门打开，她没再多想，走进去后退出微博点开了外卖软件，准备晚上吃个麻辣烫。

——

初柠是长莞卫视《古老的传说》栏目主持人，这是一个从灵异神怪到走近科学的揭秘类节目。

灵异传说大都出现在晚上，为了探索事实真相，身临其境的记者夜间出动，并时不时跟台前的主持人互动，所以这是个直播节目，播出时间段很应景地选在了00:00-00:50。

节目结束，她整理好稿件收拾东西从台里出来，整座城市万籁俱寂，雾霭霭的，天穹染上化不开的浓墨，路灯将她的身影一点点拉长。

从车库驱车回公寓，已经接近凌晨两点钟。

客厅灯透亮，池鸢贴着面膜倒在沙发上玩手机，两条细白的腿交叠翘在沙发靠背，涂着黑色指甲油的脚丫子一晃一晃。

池鸢是初柠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高中就出了国，在外面混哒很多年，回国后心血来潮进入娱乐圈。

家里没少给她提供资源，但她可能天生不是那块料，演什么扑什么，目前仍是个无人问津的小十八线。

这两天被家里人逼着相亲，她嫌烦，跑来初柠这里躲清静。

“还没睡？”初柠把钥匙扔在玄关处，换了鞋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