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举起酒壶灌了口酒,翻起双眼:“人嘴两张皮,好坏随心意。却也纳闷,我又成了韦家的仇人呢?”
韦玄子揪着胡须只管摇头。
韦春花却怒道:“若非是你招惹祸端,我韦家怎会遭遇无妄之灾?”
“咦,这话好没道理!”
无咎放下酒壶,随声反驳道:“我从来不愿得罪鬼族与玉神殿,却被两家肆意加害,从此远离故土,沦落天涯,我该找谁诉苦,又该埋怨何人呢?你韦家如今的境遇,与我并无二致,却不知痛恨凶残的鬼族与野心勃勃的玉神殿,反倒指责我这个受难者,我这个拔刀相助的恩人。两位怯懦如斯、短视如斯、无能如斯,可悲!”
这番话虽然不至于振聋发聩,却直指人心。
韦春花顿然无语。
韦玄子面带愧色,无奈道:“不管怎样,钟奇子吃了大亏,必然要前往玉神殿禀明原委,我韦家终究还是厄运难逃!”
玉神殿过于强大,强大的令人窒息。
“钟奇子的三个弟子,乃韦家所杀?”
无咎又翻起双眼。
“不……”
韦玄子连忙否认。
“钟奇子,为你韦家所伤?”
“不,我韦家无人伤得了他!”
“无极山庄,毁于韦家之手?”
“我韦家死伤惨重,岂能毁了山庄……”
“那不结了!”
无咎接连发问,逼得韦玄子颇为难堪,他却抓起酒壶饮了口酒,轻松道:“我早已放出风声,山庄欺我银甲卫,故而本人上门寻仇,此事与韦家毫无干系!即使钟奇子前往玉神殿,也只能将仇恨记在山野散人的头上。而玉神殿为了对付山野散人,还会在乎你韦家的生死存亡吗?”
韦玄子愕然:“你……你竟然早已替我韦家想好了退路!”
韦春花也是恍然大悟:“哦,你先是引开,并杀了卜元子,再带着银甲卫返回,便是要让钟奇子措手不及,继而借故铲除了山庄。而我韦家,也理所当然摆脱一劫,前后看似意外,却均为你的阴谋算计。无极岛上下,始终蒙在鼓里……”
“什么阴谋算计?难听!此乃兵法,料敌先机,后发制人……哎呀,说了两位也不懂!”
无咎摇晃着酒壶,面带得意:“还有啊,韦春花,你亲口承诺,只要我救了你的师伯,甘受驱使,而一个出尔反尔的老婆子,岂能让人相信呢?”
“这个……”
韦春花虽为妇人,却乖戾暴躁,在外人面前从不示弱,此时竟然窘迫起来:
韦玄子默然片刻,斟酌道:“无道友,你救了韦家,韦家必有重谢。而即使玉神殿无暇对付韦家,只怕冠山岛亦非久留之地。如今这般,又该逃往何方呢?”
“嘿,常言道,大恩不言谢啊,韦家主见外喽!至于逃往何方……”
无咎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为何要逃呢?玉神殿在世一日,天下便不得安宁,何不前往卢洲,讨要一个公道,再不济也要弄个清楚,还自己一个说法!”
他笑了笑,抬脚走出屋子。
韦玄子与韦春花面面相觑,心绪莫名……
院内的血肉狼藉,已被清理掩埋。而秋风中,依然带着淡淡的血腥。
几位韦家弟子见到无咎走来,各自神色躲闪。有惧意,也有尴尬。曾经的守陵弟子,看门弟子,突然变成人仙修为的高手也就罢了,却杀地仙,重创钟奇子,并于危难之中救了韦家,而且还有一群高大威猛的银甲护卫。如此一位无先生,着实令人难以面对,也不敢轻易打招呼。
无咎则是悠然自我,信步闲走。只是独处的时候,有些郁闷难消。
钟奇子逃走所用的传送阵,应该是穿越天卢海而抵达卢洲的一条捷径,却被那个老头给毁了。也就是说,在无极山庄守了三个月,徒劳无功。倒也并非没有收获,一来救了韦家,再一个,还有敲诈来的五色石与灵石,以及钟奇子三位弟子的所有家当。
不过呢,逃脱一劫的韦家,依然心存侥幸啊!
而有的时候,面对咄咄逼人的强敌,一味躲藏没用,唯知难而上,方能拼出一条生路……
便于此时,身后传来呼唤声——
“无咎老弟,留步……”
无咎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而是举起酒壶,笑着示意道:“韦家主,此酒有毒,敢否与我痛饮一番……”
天色渐明,阵阵喧闹声从前方传来。
穿过一道院门,空地上篝火熊熊。一群汉子正在抱着酒坛,吃着烤肉,大声说笑,很是快活。
“哎呀,这帮家伙,怎能拆了门扇烧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