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不少!”丁俭失笑起来:“能比得上我在河中任刺史时的一个府的收入了。可是岳父,荆南节镇地盘要大得多,人丁更是十倍以计,为何收入这么少?只怕不是收入少,而是收入入府库的少啊!整个荆南,绝大部分的收入,都进了白家,丁家还有大大小小的豪绅的腰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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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敏中与丁慈两人都恼火地盯着丁俭。
“那我再问岳父,这八十万贯之中,有多少是用在了荆南的老百姓身上了?”丁俭却是不以为意,接着问道。“比方说建桥修路,兴建水利,整修河道,辅穷济困,兴办学堂?”
屋里一片沉默。
丁俭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我回来,走的官道,破烂不堪,比之七年之前,还要不如。荆南啊,鱼米之乡,可沿途之上,乞丐随处可见,衣不蔽体者比比皆是。即便是江陵府中,此刻如果我们去街上走一走,无家可归者,只怕也是随处可见。”
丁奉干笑了一声:“总有一些懒汉不思劳作,总有一些人不善经营,这与你判定的李泽必胜,又有什么关系呢?”
“三叔,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丁俭苦笑了一声,道:“先前我跟几位长辈说了,去岁朝廷收入七千万贯,您可知道,李相在民生之上投入了多少钱吗?”
“多少?”
“接近两千万贯。”丁俭道:“这些钱,便用在了我说的修桥铺路,兴建水利,辅穷济困,兴办学堂之上。”
众人再一次惊叹无语。
“其实在七年之前,北方除了极少数地方之外,还困顿无比,比我荆南大大不如,但七年过去了,当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所以,我死心塌地的决定为李相效力。因为我看到了希望。”丁俭由衷地道:“你们没有去过北方,所以压根儿就体会不到这一切。你们可知道,去年朝廷收入七千万贯,到了最后,节余多少吗?”
无人答话。
“朝廷最后节余不过两百万两而已。”丁俭笑看着诸人:“很吃惊吧?最初之时,我也不解,朝廷挣钱多,但花钱的速度更快,钱花在那里了?除了养军队,官吏之外,剩下的钱,全都花在了老百姓身上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彻底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用李相的话来说,朝廷富不如百姓富。”
“为什么我断定李相将来一定会赢?因为民心。”丁俭在屋里走了几个圈子,道:“北方的老百姓们富了,富了之后,他们就想守住自己的家业,守住他们奋斗得来的果实,所以,他们不能容忍失败。他们坚定地支持朝廷,支持李相,因为支持这些,就等于支持他们自己将好日子就这样过下去,而且能越来越好。士兵们作战,不仅仅是为了朝廷作战,也是为了他们自己作战。”
“岳父,父亲,反观我们荆南呢?”丁俭嘲讽地看着两位长辈:“荆南富的只是少数人,穷困的是大多数,如果敌人打过来,老百姓凭什么要为我们卖命呢?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守护的,在他们看来,我们失败了,他们只不过换一个主子而已,过去怎么过日子,以后还不是这样过?”
“荆南还算是能勉强活得下去,而现在伪梁的统治区域之内,却连勉强过也是过不下去了。”丁俭道:“朱友贞,代超为什么拼命向南,因为他们要掠夺南方来补他们辖下的大窟窿,可是谁都清楚,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可以长久吗?你们当真相信,一旦投降了伪梁,只是拿一点钱粮就能解决问题的,那是一个无底洞,就算将我们所有的积蓄都投入进去都填不满的无底洞。现在还是和平时期呢,一旦朝廷发起了统一之战,他们对南方的掠夺只会更甚,那时岳父与父亲准备怎么应对?荆南有那么多的钱粮吗?”
白敏中沉默了片刻,看着丁俭道:“大郎,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你也要明白一点,那就是我们与李泽所实施的政策是格格不入的。就算如你所言,我们与朱温结盟,最终会让我们白丁两族遭殃,可归顺李泽,白丁两家便会幸存吗?你在河中是怎么做的,我们可也清楚得很。”
“岳父,大势所趋,潮流所到之处,谁也无可避免,像现在我们两家这样把一地当成自家私产的事情,是绝不可能延续下去的,这样的情况,也不过是近二十年来才出现的,只要有一个强大的中央政权出现,这样的事情,便绝不会被允许。”丁俭道:“现在转身,还来得及,现在转身,我们失去的不过是土地,是在地方上的权势以及对他人生杀予夺的大权而已。”
“失去了这些,白丁两族何以延续辉煌?”丁祥反问道。
“何不看看金满堂!”丁俭冷笑:“他以前只不过一区区盐商,现在呢,他把自己庞大的生意与整个朝廷绑在了一起,那才是真正的与国同休。与他的眼光比起来,我们就是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