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因为摸了摸琴。
她很想宣泄出来。
“……这样的我,陆城,你为什么会喜欢呢。”
陆城语调依旧不急不缓,“我压根没有你想象得这么好。如果我真的够好,就不会来打扰你的生活。或者,早在高二那年,我就会对你表白、然后不让你离开了。”
语调平心静气,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总归是叫人听了信服。
“……”
林岁岁如梦初醒。
想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
一时间,她心跳如雷,本性回归,磕磕绊绊开口:“我、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城,你……”
陆城轻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
“啊……”
“你现在还是可以做想做的事。比如,去继续学琴,去面试交响乐队,去做个琴手。还来得及。”
林岁岁咬着唇。
他声音款款,如诗如乐。
“再重新喜欢上我,也来得及。时间还有,还够我们一起长大。”
-
本周日。
江城八中整数年校庆。
虽然不是大学校庆,但规模也够看,甚至请来了本地电视台,做了拍摄、以供宣传。
厉害的前辈太多,陆城他们这一级、大多刚刚毕业或者还没毕业,还不算杰出毕业生,没资格上台演讲。
自然,到得都不早。
不整些虚礼,只是为了晚上班级聚餐。
陈一鸣第一个到李俊才办公室。
不消片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进办公室。
余星多和姜婷也接连赶到。
一个班分成几个小团体,三三两两闲聊半天,准备再一同前往餐厅。
陈一鸣四下望了几眼,拉过余星多,小声问道:“多多,城哥呢?怎么还没来?我们准备走了。”
余星多有气无力,答道:“他去接林岁岁了。一会儿直接去饭店跟我们汇合。然后,他说这顿他请了,让你点菜的时候不要客气。”
上学时,陆城就经常请客。
也算是意料之中。
陈一鸣笑了笑,难得八卦起来:“所以,那两人是成了吗?”
余星多和姜婷对视一眼。
各自沉默下来。
……
虽然是周末,机构那边,林岁岁还是有排班。学校休息,作为课外班老师,只会比工作日更忙一点。
不知不觉,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
入夜。
林岁岁看了一眼时间。
好像要来不及了。
她捏了捏脖子,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拿起外套、往外跑去。
走出机构大门。
脚步一顿。
正大广场里人来人往。但经过附近的女人,大多都会偷偷瞄向正前方那个男人。
江城已是深秋时节。
男人穿一件卡其色风衣外套,身形消瘦颀长,风姿卓绝,有种内敛的矜贵气质。加上他脸型瘦削,精致五官、配上冰冷白色皮肤,是连明星里都万里挑一的容颜。好似下一秒、就要走进世界名画里,叫人不由自主地着迷、陷入。
林岁岁愣了几秒。
不得不承认,陆城这外貌真是太过美好。
哪怕见了无数次、也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惊艳。
就发愣这会儿功夫,陆城余光已经扫到她。
倏忽间。
冰雪融化。
他眉眼里盈着淡薄笑意,长腿一迈,大步朝她方向走来。
“走吧。”
林岁岁张了张口,小声讷讷,“……怎么过来了。”
“来接你一起过去啊。”
“哦……哦。谢谢。”
她垂下眸子。
想到那通电话,整个人都觉得尴尬。
只能若有似无地、更疏离他一些。
陆城毫不介意,伸手,食指和大拇指一扣,轻轻捏住她手腕,领着她往电梯走去。
商场里开了恒温空调。
两人身上都是暖洋洋的。
皮肤触碰到一起时,像是有一股暖流、从手腕传来,一直涌入心脏。
……
陆城不能开车,说是接,依旧还是司机开车。
两人一起坐在后排。
气氛凝滞。
这回儿,正是陆家嘴最堵的时刻,车开一段停一段,走走停停、很是磨人。好在,八中并不是很远,选的饭店在凯宾斯基的中餐厅,离八中也就几条马路。再慢再堵,二十分钟也能开到。
又静默一阵。
陆城率先开口:“紧张吗?”
“……嗯。”
“是因为姜饼吗?”
林岁岁没有否认。
陆城:“说不定,她也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你去找她。”
林岁岁摇了摇头。
路灯明明灭灭、一阵一阵扫过车内,映出她微红眼圈。
“不会的。她肯定在怪我。”
对于她语气里这种坚定,陆城十分不解,“为什么?”
林岁岁:“……刚到新洲的时候,我给她打过电话,但是她听到我的声音就挂断了。换位思考,如果我的好朋友突然不告而别,我也会开始讨厌她。”
讨厌、不搭理。
直至彻底疏远。
成年人还好一些,至少会找个体面理由,让双方都面子好看些。但学生却不一样。
那个年代,中二又灿烂,爱憎分明。
友情和爱情同高考一样,都是天大地大的事。
女生朋友间的感情,甚至比情侣还复杂。连好闺蜜和其他女孩子一起去上厕所,都能叫人吃醋,送得礼物不一样贵,都像是卡了鱼刺一样让人难受,容不得一点点情感背叛。
陆城对林岁岁这些脑补,没有任何想法。
直接抓住了重点,“你给她打过电话?”
“……嗯。”
“什么时候?”
林岁岁想了想,报了个时间,“六月吧。”
陆城顿住。
顷刻间,好像明白了姜婷为什么对林岁岁一直没法放下。
她本来是个大大咧咧、真心实意的女生,并不是记恨性子,甚至,应该是非常同情她的落荒而逃。
高二下学期那年的六月。
他因为各种原因,本来安排在高考后的手术被迫提前。错过了一次期末考,少一次成绩,失去了保送和推优机会。
最重要的是,差点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甚至,留下了严重手术后遗症,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
按照姜婷脾气,这打抱不平里的“平”,作为好朋友来说,应该是实在太意难平了。
陆城无声叹了口气,“……为什么没多打一个。”
其实无需多问。
林岁岁就是这种脾气。
小鹿被扔了一下石子、就不会再试探着探出脑袋了。
但凡她再播一个,姜婷就必然会接起来了。
但凡……
姜婷把这件事告诉他。
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这么久?
这样想来,难免叫人唏嘘。
……
很快,汽车抵达凯宾斯基。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中餐厅在酒店四楼。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林岁岁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陆城有点想笑。
“第一次碰到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你这样,会让我很嫉妒姜饼的。”
林岁岁:“……”
下了电梯。
侍者领着他们俩穿过大堂、往包厢走去。
停步时,隔着移门,已经能听到里面喧哗声。
侍者毕恭毕敬地拉开门。
陆城率先走进去。
里头有人看到他,赶紧喊了声:“咱们城哥来了!朋友们,今天买单的人来了!”
“陆城!”
“城哥!好久不见了都!怎么来得这么晚啊!”
“……”
气氛热烈起来。
林岁岁小心翼翼、从陆城背后往里面觑了觑。
一共开了三桌,每桌坐十二人。
2班本来就38个人,这样来说,几乎算是到齐了。
时间流逝,大家都褪去了上学时那股青涩劲儿,面容、气质,皆变得成熟又陌生起来。
陆城拉着林岁岁,先去给李俊才打招呼。
八年过去,李俊才头发更少,秃的面积从脑袋中心、延伸出来,扩散到了整个脑袋。
整个人看起来也更加和蔼,一直乐呵呵地笑着。
“陆城来了啊。”
陆城平静地喊了一声:“才哥。”
再伸手,将林岁岁推到前面。
“林岁岁也来了。”
林岁岁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李老师。”
李俊才眯着眼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那个转学来的小姑娘是吧。后来怎么突然又走了?耳朵治得怎么样啦?”
“我……”
顺势,陆城让林岁岁坐在了李俊才旁边那个空位上,自己则是挨着她坐下。
他另一边是余星多。
这会儿功夫,余星多已经喝了挺多,脸颊泛出红色,打了个酒嗝,凑到陆城旁边,迷迷糊糊地笑:“城哥你可算到了……”
一股酒味。
陆城嫌弃地推了推他。
余星多像是橡皮一样又粘过来,“耳朵也到了?不容易哦豁。”
林岁岁已经和李俊才说完话,正好听到这句。
顿时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缩了。
倏地,陆城到桌下捞了捞,找到她手的位置,大掌牢牢握住了她手心,再慢吞吞地将自己手指插到她指间,强迫她与自己十指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