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我把过去给你看(2 / 2)

顾萧惟终于转过身来,将一把小小的钥匙递给了洛屿。

洛屿接了过来,它被顾萧惟捂的很热,甚至有些烫手。

洛屿小心翼翼接了过来,顾萧惟侧过身,把位置让给了洛屿。

门被打开,洛屿第一眼看到的是三角形的天窗,正好可以看到漫天星斗。

这里的空间比洛屿想象中要更大,一把椅子就摆放在天窗下,椅子前是画架,画架四周靠墙的位置叠放着无数的画框,还有速写本。

“这是你的画室吗?”洛屿问。

“算是,也不全是。”

洛屿这才注意到在阁楼的尽头好像有一个衣架,他一步一步走近,发现衣架上挂着一件衬衫,衬衫的领口位置围着一条羊毛围巾,下方还摆放着一双款式过时的某奢侈品牌的鞋子。

这些东西很眼熟……它们是……

洛屿皱起眉头在脑海中搜索,一道灵光闪过,他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萧惟。

“我……我卖的二手奢侈品……是你买走的?”

怪不得他第一次得知顾萧惟的住址时觉得眼熟,没想起来是因为门牌号不对了。

这栋别墅应该是顾萧惟买下这些东西之后换的。

“是我。”

“可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咸鱼账号的?凑巧吗……还是你……”

还是你调查

在学生时代,洛屿和顾萧惟就没有说上过话。进了演艺圈就更是了,他俩的发展天壤之别,哪怕是在同一个活动里遇上了,洛屿也是狼狈地躲开媒体,而顾萧惟却是天之骄子。至于他们拍第一部 戏《反击》,就更加没有任何聊天内容与咸鱼账号有关了。

“想不起来吗?慢慢想……又或者看一看我画的画,你会想起来。”顾萧惟转过身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去……给你拿罐啤酒吧。”

啤酒,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去给我拿啤酒?

顾萧惟,你在暗示什么?

等到顾萧惟离开了这个空间,洛屿走到了墙边,看见那一层一层的画框,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只能随意地拿出一本速写本,纸页已经陈旧到泛黄,页脚也向上卷曲起来。

翻开第一页,洛屿看到的是一个年轻人趴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和其他人聊天的样子。

寥寥数笔,年轻人的眉眼和笑容极其生动,而周围的一切都被虚化,哪怕是旁边和他聊天的同学。

两三秒之后,洛屿才意识到,这是大学时候的自己。

原来,他那时候的笑容是这样的吗?

洛屿的指尖覆上去,仿佛他触碰的不是顾萧惟留下的线条,而是曾经对一切都怀揣美好单纯想法的自己。

那时候的笑很张扬,想怎么笑就怎么笑。不像现在,他已经学会了用笑容去表达礼貌甚至谦逊。

越往后翻,洛屿看到了越多的自己。

甚至还有打桌球的自己。

那是在《梅子雨》之前,洛屿接到了一个跟桌球有关的偶像剧,他饰演一个小角色。但为了那个小角色,洛屿特地跑去学了桌球。当时电视剧一播出,就有很多人在网上留言,说男主角旁边那个打桌球的小哥哥好帅。

可惜露脸不多,没有太大的水花,但至少让洛屿对桌球产生了兴趣。

顾萧惟画里的洛屿穿着一套不到一百二的运动衣,这是洛屿刚开始学习桌球的时候,那个地方有很多人围着学,难道顾萧惟也是其中之一,自己怎么不记得他……不不不……好像有。

洛屿猛地想起来,在经常围观他学习的人里有一个个子很高,因为戴着棒球帽总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但从嘴巴和下颌线洛屿能猜出来对方一定是个帅哥的人……每次洛屿开始打球,他就在旁边看。但洛屿打完了之后那家伙就消失了。

所以,戴棒球帽的家伙就是顾萧惟?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大的气场。

翻完一本,洛屿再翻一本,他找到了自己校庆时候跳的剑舞。

老天爷,顾萧惟画了满满一本。

这不可能是洛屿表演的时候画的,因为舞台下面的灯光很暗。

这些充满力度感又潇洒飞逸的姿态,洛屿怀疑真的是舞台上的自己吗?

又或者是顾萧惟记忆中美化之后的自己。

翻开一本一本的速写,洛屿发现顾萧惟画他画得越来越游刃有余,伸直透过画面,洛屿能感受到顾萧惟画画时候的心境。

比如眼前这一幅,是自己参加某个电视节的时候,被安排在最后一排,身边没有人愿意跟他讲话,因为那个时候他被何慕买的水军攻击得很惨,甚至丢了两个自己非常喜欢的角色。

画上的自己低着头,任四周掌声起伏,而自己却沉浸在忧郁之中,整个画面让人揪心地疼痛。这大概就是顾萧惟当时的心境——心疼。

洛屿深吸一口气,把速写本都放回原处。

他的手抚过那些垒在一起的画框,这些画不是速写,而是顾萧惟坐在画架前一幅幅画出来的。竟然累积了这么多……都是什么呢?

洛屿小心地将画框搬了下来,这第一幅就让他愣住了。

这幅画是彩色的,洛屿戴着眼镜穿着一身六、七十年代的西装,站在舞台的中央。他的笑容已经和大学里不同了,知性而成熟。

这是哪一场期中或者期末汇演吗?

洛屿不记得自己这样装扮过,倒是……倒是他后来告别演艺圈走上话剧舞台,第一个最重要的配角就是这个留洋回来的建厂子的年轻人!

为什么顾萧惟会画这个?

他不可能看到过啊!因为在这个世界里,这个场景并没有发生过!

洛屿急切地又搬下第二幅画,整个人都镇住了。画面上是他手捧一大束金鱼花站在话剧院门口等出租车的样子。

那是他收到的第一束花,而且对方很神奇地知道他喜欢金鱼花,从此以后每当演出结束,他都会收到一大束金鱼花,上面还会有卡片。当时还有其他演员拿他的卡片打趣,说是有人在追洛屿。

但卡片上的自己虽然漂亮,洛屿确知道那是男人的字。而且留的话也很简单。

[我今天看了你的表演。台词很有力量。]

[今天无法到场,送上鲜花预祝演出顺利。]

[今天你漏了台词,但圆回来的很自然,比原版要更有味道一些。]

……

洛屿倒抽一口气,他看过顾萧惟写的字不多,基本上都是在剧本上的备注,可现在猛地回想起来,剧本上的字迹和卡片字迹……极其相似。因为他从没有往这方面想,加上卡片上的字要更端庄小心,而剧本上的那些备注更随意,所以洛屿没有意识到!

但为什么这幅画会出现?他既然没有去演话剧,那么就不会收到金鱼花——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顾萧惟又画下来了?

他又把下一个画框搬下来,画面上的内容再次让他惊讶。

那是他在话剧团里饰演的第一个主角,赵武。画上的自己身着战国时期的戏服,手握佩剑,侧目看向惊慌倒地的屠岸贾,寒剑即将出窍,而洛屿的目光坚毅而冷漠。

无法语言描述的力度感跃然纸上。

这就是顾萧惟眼中的自己,站在明亮的高处,仿佛他心中的信仰,目光追随却又遥不可及。

洛屿的手颤动得更加厉害,某一个不切实际的想象涌上心头。

推门的声音响起,洛屿猛地回头,看见顾萧惟走了进来,将两罐啤酒放在了小桌上。

“你……为什么会画下这些?想象吗?”

再度与顾萧惟对视,洛屿的心脏跳得快要裂开。他的内心忐忑又无比地期待顾萧惟的答案。

“那些,都是我看到的画面。”

顾萧惟垂下眼,看着从地面一直垒到脖子那么高的画框,手指轻轻掠过,就像抚过曾经的那些回忆。

“我对你说过,我曾经过度沉溺于一个角色。”

“你想要来一场和世界的猛烈撞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洛屿的心脏一阵刺痛顾萧惟很无奈地笑了一下,缓声道:“这个角色就是陆屏枫,他对死亡的追逐屿偏好彻底影响了我,让我难以解脱。长达两年的疗养,没有让我变得更好,反而更向往死亡。我无比好奇……陆屏枫所描绘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这对于洛屿来说,只是上辈子在热搜上看到的几个词条和惋惜,但对于顾萧惟来说却是无边的精神折磨。

“只不过,这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罢了。那是我离开疗养院一个月之后,我推掉了蒙钰给我接下的很多工作,决定最后看你一眼。但是我只买到了最后一排的票,也订好了金鱼花。人们都说,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你对于我来说就像那只活泼可爱的,只有短暂七秒的快乐。我那天有精心打扮过的,学长。”

洛屿的眼睛红了,身体一阵失重一般的坠落。

“我围着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穿着高途设计的呢子大衣,每次我穿那件大衣,小琴和阿岩就会说很帅,不断地夸我……我这辈子第一次对自己的穿着万分考量,就是为了去见你,尽管你根本不可能看到我。因为你在追光灯下,而我在遥远的阴影里。”

顾萧惟侧了侧脸,看向洛屿,那一眼有一点自嘲,还有一点……遗憾。

“我看到你了,顾萧惟。我看到了。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一直在寻找送我金鱼花的人,所以每次站上舞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你。我想象过无数遍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说话的声音是怎样的?为什么送我金鱼花?然后那天我看到观众席的尽头好像有人捧着一大束金鱼花的时候……我紧张到台词差点说错……”

洛屿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顾萧惟。

顾萧惟向后踉跄了半步,用力圈住了洛屿,埋在了他的颈间。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限向往,“话剧舞台上的你醒目而耀眼,让我第一次有了不甘心的感觉。这样的不甘心随着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而变得越来越明显。”

“你不甘心什么?”洛屿问。

“不甘心还没好好和你说过话,不甘心还没真正追求过你……不甘心没有牵过你的手,没有清醒地吻过你……不甘心没有和你演戏……不甘心只在自己的幻想里和你天长地久。我的不甘心太多太多了。因为对你太向往,我不甘心结束自己的一切,不甘心成为陆屏枫,不甘心被他的世界左右。我明明还有你……你承受那么多的恶意还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明明浴火却能重生。所以我想靠近你……”

原来如此,原来上辈子顾萧惟来演话剧并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有意为之。

“所以你来演话剧……我当时还想着‘真不愧是顾萧惟啊,有任性的本钱’,推掉那么多的剧本和项来演话剧,就是为了打磨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