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孩子跑出来,被自家祖父抓住,按在膝头给了屁股一巴掌。他一边挣扎,一边叫嚷。等无意间看到赵东平后,就说道:“阿翁,这是先生呢!”
“屁的先生!”老人说道:“咱们这是普通人的地方,最近离官员住所还得有三条巷子。能进这等地方的先生,多半是吃饱撑的,要什么寻幽探胜。”
边上靠门打盹的老人睁开眼睛,“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吃一顿穷人的饭菜,满口称赞什么山野滋味,颇有一番不同。
豪宅住厌倦了,偶尔来看看穷人住的地方,说此处清幽,住几日定然能神清气爽……哎!说着说着的,这人就欢喜了。”
“可不是,咱们这往日可没来过这样的人。”
“哎!你看他,左看看右看看,贼眉鼠眼的,弄不好便是贼!”
这些老人妇人压根没压低嗓门,彷佛恨不能凑到赵东平的耳边吼叫:“小子,哪来的?”
沙劲握紧双拳,低声道:“都是贱人,杀了了事!”
“这不是山中,你但凡敢杀这里一人,回头金吾卫与不良人能把你摆出三十六个模样,让你生死两难。”
赵东平微笑着,等听到打铁的声音后,那笑意就越发的浓郁了。
刀坯已经成型了,卫王在修整。
铛铛铛!
赵东平和沙劲走了进来。
“好地方!”赵东平看看里面的摆设,评估了一下,确定卫王是真在这里打铁,而不是做样子。
那么,卫王能干多久?出了铁匠铺,他避无可避,只能去朝中为皇帝牵制国丈。
卫王没搭理他,继续敲打着刀坯。
铛铛铛!
火星四溅,不少溅到了赵东坡的外裳上。他退后一步,想想又上前一步,笑道:
“老夫一直在想,若是功成身退的那一日该去作甚。想来想去,唯有躬耕于乡间,闲时以教导子孙为乐。可如今听着这打铁声,老夫竟然觉着朗朗读书声有些枯燥了。”
卫王把刀坯放进火堆里,随即蹲下拉风箱,“有事?”
“老夫赵东平,在越王身边做事。”
“有事?”卫王还是这么问。
赵东平笑道:“临行前,大王令老夫给您带了礼物。”
他摆摆手,沙劲把一个锦盒递过来。
卫王一边拉风箱,一边看着刀坯,没管。
“礼物!”
沙劲说道。
卫王拿起钳子,把刀坯翻个身。
“礼物!”
沙劲提高了声音,把锦盒递到了卫王的眼皮子底下。
“滚!”
卫王轻喝。
沙劲眼中有凶光闪过,可捶杀鼍龙的右拳勐地击打而去。
“不可!”赵东平伸手。
沙劲一直在山中,山中奉行的是拳头法则,谁的拳头大,谁就能予取予求。杀人,那真不是事。
后来他被一个首领用十个女人为代价请出山,跟着叛军出击。
那一战他遇到了张楚茂率领的大军。
叛军见到大军,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蛮性十足的沙劲却想杀个人再走。
这么一杀,就走不成了。
被俘后,张楚茂把他送给越王作为护卫。这阵子跟着越王吃香喝辣,很是舒坦。
吃了别人的,那就得为别人干活。
这是沙劲的原则。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卫王松开拉风箱的手,头一偏,避开了这一拳。
接着挥拳。
沙劲退后一步,同样挥拳。
可击杀鼍龙的拳头啊!
赵东平眼中多了些异彩。
杀卫王,自然是不敢的。
不过,有些仇,是不是该算算了。
上次越王的内弟袁庆在陈州被卫王杀了,越王看似不介意,可赵东平知晓,这位大王恨不能用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弄死卫王。
呯!
拳头触碰。
没有气浪。
就是纯粹的肉身较量。
卫王,托大了!
在看到沙劲并未使用内息时,卫王也散去了自己拳头上的内息。
肉身,沙劲能搏杀巨兽!
赵东平退后一步,轻松一笑。
然后,就看到沙劲的右肩勐地往后一闪。
右手无力垂落在身侧摇摆,看着,竟然是被卫王一拳弄成了无数碎片。
拳头其势不减,最终停在了沙劲的额头之前。
沙劲眼中多了惧色,随即放松,以为卫王不敢杀自己,就忍痛道:“下次再来。”
“竟敢对大王无礼,还不请罪?”赵东平赶紧出声。
“不必了!”
卫王的拳头轻轻往前,碰到了沙劲的额头。
沙劲的脑袋一震,接着双眸失去了神彩。
“带着尸骸滚!若是让街坊发现了不妥,你就不用回南疆了。”
赵东平浑身颤栗了一下,赶紧扶住往后倒的沙劲。
“大妹回来了?”
“哎!”
“买了什么?”
“今日买了些羊肉,准备做馎饦。还有一壶酒。”
“哎!这生意是起来了啊!”
“都是托街坊们的福。”
黄大妹到了门外。
“哎!这不是先前说要订刀的客人吗?可曾订下了?”
赵东平一手扶着沙劲,一手摸出了一锭银子,“订下了,订下了!”
“给多了。”黄大妹说道:“咱们家做生意可是童叟无欺,多的拿回去。”
卫王站起来,挡在了沙劲的尸骸之前,说道:“他要几把刀,对吧!”
“是是是!”
赵东平此刻只想离开这里。
“哦!那倒是难得的豪客,可要喝茶?”
“不了,不渴,老夫不渴!”
“你那随从看着渴了。”黄大妹难得遇到这等豪客,很是殷勤。
若是以后还来订刀,岂不是发了?
“他不渴!”赵东平好歹也有些修为,单手扶着沙劲出去。
“他这是怎么了?”黄大妹见沙劲双眸闭着,身体歪歪斜斜的,就觉得不对。
卫王说道:“大概是撞邪了。”
“是呢!就是撞邪了!”
赵东平扶着沙劲,急匆匆出了黄家铁匠铺。
“哎!走了?”
“走了走了!”
“这可寻幽探胜了?”
“寻了,寻了。”
“下次常来啊!”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