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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坛子菊花酒下肚,宋福生就有点晃悠,话也多了起来。
就这,还多亏他白日里睡了个懒觉。
他要是像陆畔似的在外面玩完就喝酒,那就更完了。
宋福生让富贵将船靠岸。
可不能在这上面看波光粼粼,瞅着迷糊。
陆畔扶了他一把,他手里拎着几样糕点上岸。
棚子前,宋福生一走一路过将两样糕点给了任族长的三儿子。
这位被隔离了,不容易,过节给点儿好吃的。
宋福生领着陆畔,又来到方员外家。
“这是我家盖房子那阵借住的屋子,你有印象没?”
陆畔说:有印象,他来过,只是叔当时没在家。
送给茯苓木梳来过。
“这家,我们在逃荒路上认识的,是老乡。后头联系上又投奔我,将户籍办到任家村,属于后搬来的。”
方员外略显诚惶诚恐来到大门口,没敢想福生给将军领上门。
宋福生拒绝了方员外让进屋。
“不进去坐了,这一天竟喝茶,可不喝啦,我们就是路过。”
宋福生带着陆畔在村里简单溜达了一圈。
给讲了一番当时发水,水高到了村里哪条路上,棚子建在了哪里,怕牲畜生病愁的不行,四处挖粪坑,又有多少趟房子被淹。
就是现在,村里也有特别困难的人家,房屋只能是对付住。
这场水灾,任家村看起来没啥大变化,但是也有损失,田地被淹的不行。
陆畔坐在岸边,端酒杯敬了他叔一杯:
“只这点损失已经很好。凡是外面的人来到任家村,都会感到很意外。我想,李知府要是来一趟,会更意外。叔,您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宋福生笑了下。
“啥了不起的,好不好,尽力啦。
我不用村里人记我好,初衷也是为自家人住的舒坦,只要他们别骂我就行。
你还别说,当初强制让搬家那阵,包括眼下我不让各家走亲戚,大伙表面不说啥,背后搞不好真会有三两个偷摸骂我的。”
陆畔摇了摇头:“他们不应该如此。”
宋福生却有不同看法。
“没啥应不应该的,咱要承认,立场不同,咱在旁人眼中是好人坏人也就不同。要不说,人性这东西好玩呢。我给你打个比方吧,就拿这次水灾举例。”
“恩。”陆畔洗耳恭听。
这次科举最后一场的考题里,有一道大题是:为官者对认识和把握人性方面的见解。
正好能听听,叔是怎么看的。
宋福生指了指身后靠河岸的房子:
“最开始,这些家先被淹,他们会道德绑架。
懂道德绑架的意思不?
就是他们会认为,村里人家应该帮他们。
立场源自:咱是一个村里住了几十年的老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
那些没被淹的人家要是瞪眼瞅着,见死不救,那是丧良心,那些家品性有问题。
这是在河边住的人。
而住在村中间的人家是两面都有顾忌。
觉得这时候要是不帮被淹的人家说句话,那么他们住在中间,搞不好也会面临被水淹进屋门的局面。
可是,又不能得罪住在高处很安全的人家,因为没必要水还没自家门,只为那些已经被淹的就去得罪人。
得罪透了,到时自家被淹,万一住高坡的人家不收留咱们怎么办?
这伙住在中间的人是观望心理。
不过,其中一定会有良心好的。
这里,我认为良心好,不是去帮被淹人家说情,去劝高坡住的,你帮帮他们,劝别人大方。
珉瑞,在我看来,这都是假好人。你记住,往后离这样虚伪的人远点儿,他们最不咋地。
这里的好人,是指他们家里暂时还没被水淹,在尽量让被淹的人家住进来,尽自己的力。
一般情况下,我从不让这些真正的好心人吃亏。”
宋福生早就在心里想过,水患过后一二三等家得主,就是为那些真正品性好的人家准备的。
陆畔笑了笑。
事实上,真的好心人很难得,真的做实事好事的人也很少,劝别人要多做好事的人倒是最多。
叔举例说的这个事,适用于很多方面。
这次水患,他们边防军驻扎的地方官就对老百姓提前喊话:没事儿,陆家军驻扎在咱们县,将军不会不管大家死活。
给当地的百姓造成一种错觉,终于将定海将军盼来了,但是陆家军没有帮他们转移、没有帮他们搭棚子建房子,没有施粥,就是在不管他们死活。
有些人就不会去想,他陆畔也是听命皇令,越是朝廷有灾难时,边防的守城压力会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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