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的古梅枝叶蔓伸,从庭外望去,如雪云蔽空。
阮氏一族在琅琊地位尊荣,自然不乏来客,别业管事的应待之道熟极而流,但对眼前这一位红衣女子,更是十二分的谨慎仔细。红衣女子凤目明亮,红唇丰而轻翘,通身有一种矜傲的英气,在步向别院的路上驻足仰首凝望,赞道:“这间院内可有泉眼?定然景致绝佳。”
陪同的管事诚惶诚恐。“崔小姐好眼力,下方确有泉眼,但郡主已用来款待了其他贵客,请小姐见谅。”
盛景当前却不得入内,女子有几分不甘。“是哪一方的贵客。”
赵郡崔氏为名门望族,崔家小姐的性情却是出了名的跋扈,管事越发小心。“靖安侯府的大公子。”
“那个迷恋胡姬的纨绔?”女子想起前一阵轰动的传闻,轻嗤一声,红唇轻翘,流露出鲜明的不屑。刚要转身离去,忽见一个侍从自曲径而来,沿着院墙进了梅树下的院落。
崔小姐的神色一刹那变了,粉脸厉色横溢,阮氏管事心惊肉跳,两股战战,不知是哪一处惹到这位姑奶奶,翻脸就成了要命的祖宗。
白陌不知道自己落入了旁人之眼,他办完事,回院见秦尘在廊下搂剑静坐,身边放着一小瓶酒,配着炙鹌子脯,莲花鸭签及酥豆各一碟,顿时笑了。“公子还未出来?”
秦尘点了一下头。
白陌在同伴身边坐下,晃了晃瓶中还有酒,拎起来饮了一口。“三个月了吧,以往的女人最长也仅一个月,公子对她还真是破了例。”
话中不甘的意味甚浓,秦尘咬着鸭签不予理会。
白陌咂了咂嘴继续抱怨:“一个胡姬,又没什么才情,唯一的长处就是偷东西,不知公子喜欢什么?以前那些才女淑媛,曲意温柔,知情解语,哪一个不比她可爱。”
懒得听他牢骚,秦尘抛出一句:“公子已经让她去见过侯爷了。”
酥豆从白陌筷了上滚落,他愕了一瞬。“不会吧,难道真让一个胡姬为……”
秦尘虽然在对答,眼睛从未疏漏过回廊,见有人行出,不等白陌反应过来已起身。“公子。”
左卿辞束起的发梢略湿,襟口微轩,他似乎心情极好,瞧了一眼天色。“去要几色小菜,温一壶酒,三刻后送上来。”
白陌应了一声正待去办,庭外一声尖哨,七个黑影从墙外扑了进来。
打翻的梅酒汩汩而淌,热气升腾的半空除了花香又添了酒香,越发熏人。
苏云落浸在泉里,绵软的半昏半睡。
突然一道电光破空,厚重的锦障从中而裂,分两边倒了下去。
冷风从裂口卷进来,同时踏入的还有一个执枪的女人。
骄傲、冷艳,一袭红衣。
同一瞬,苏云落从水中掠起,倏忽间避到一角,原本散落地上的中衣也裹住了湿淋淋的身体。
“原来他迷恋胡姬竟是真的,贱人,凭你也配!”红衣女人冷笑,美目透出戾气,“我先杀了你,再去擒他。”
银枪又疾又狠,带起了刺骨的寒意,苏云落的武器压在翻倒的锦障下,唯有在暴风骤雨般的攻袭中腾挪闪避。频密的攻击次次落空,红衣女怒火更炽,“一脸媚相的贱人,还用些淫荡的伎俩学了几手功夫,等我划烂你的脸,看你还能拿什么勾引他!”
女人骂得越来越难听,苏云落刚要推开锦障,铮的一声锐响,她一个滚身避过,银枪擦着腰侧刺入地砖,留下了一个浅坑。
白陌冲进来时正看见这一幕,一声叫唤憋在了胸口。
美人打架实在不算多见,尤其是一个红衣劲装,一个衣不蔽体。
穿红衣的银枪耍得猎猎生风,英姿飒爽,活脱脱一头漂亮泼辣的胭脂虎;穿白的几乎让人不忍看,她仅披了一件中衣,异常狼狈,一双裸足踩在地砖上,一手还要按住襟口,难免缩手缩脚。
白陌自知身份不便插手,扬声道:“崔九小姐,你贸然闯入委实太过无礼,还请立刻罢手!”
“等我杀了这贱人,自会停下来。”崔九小姐柳眉倒竖,气息凌厉,“卓公子呢?叫他出来说话!说说他到底是谁,哼!靖安侯公子,骗得我好苦!”
“有什么冲着我来。”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左卿辞在秦尘的伴护下现身,看见场中的情形,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怒意,“崔心芙,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