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双衡激起了怒气。“谁这样狠,总该有个缘由。”
季书翰饮了一杯酒,似饮下满腔苦涩。“我一位表妹,对家母说在西园不慎掉落了一枚金镯,随身丫环又说见着胡姬路过,家母便令仆妇去搜检,结果搜出了我送的翡翠扳指,以为我与她……”
季书翰话语未完,两人已然洞悉,季夫人必是以为爱子与胡姬生了苟且之事,传扬出去污了声名,索性借着由头将其打死。
“我奔去探视,她脊背全是血,高烧无人照料……”季书翰的手颤抖起来,清晰地记得几欲疯掉的恐惧,可再是惊怒,他也仅是个少年,对尊长全然无能为力,“我在母亲屋外跪了一夜,求着母亲请个大夫。最后她终于应了,等结束了禁足我再去寻她,已是人去屋空。”
楚寄同情的替他斟了一杯,季书翰哑声道:“我质问母亲,母亲硬说她是贼人的内应,我只能寄望她或许是被卖了。”
贼?翟双衡对这个字格外敏感。“为何令堂如此一说,当时季兄家里丢了东西?”
“那一阵江南闹贼,母亲以此为由推脱罢了。”季书翰岂容心上人遭疑,几乎生了恙意,“虽然祖母寿辰期间确有遭窃,这又与她何干?她才刚受了责打,连起身都不能。”
楚寄自然明白翟双衡在推测什么,出言开解:“季兄勿怒,上次也跟季兄提过,左公子身边有一名胡姬颇有来历,为剑魔之徒,真身是轰动武林的飞贼,若是……”
“若她如此厉害,何必忍杖脊之刑。我倒宁可是这样,也免了她颠沛流离,横遭欺凌。”季书翰怒气稍歇,苦笑了一声,低郁的声音喃喃道,“她眉眼和当年一样,看我的眼神也是……她还认得我……”
隔室的雅座,有人饮了一杯暖酒,平静地搁下盏。“倾怀今日相请,只为让我听这些?”
对面坐的可不正是左倾怀,英朗的脸庞显出几分尴尬。“大哥勿怪,我别无他意,事关友人,借个机缘请大哥听一听首尾而已,至于如何处理,我绝无置喙之意。”
随着左卿辞起身,一旁随侍的白陌抖开软氅替主人覆上,俊美的脸庞不喜不怒,左卿辞淡淡地开口:“久闻倾怀待友热诚,果然不错。不妨转告隔座,他心上所系的那一位,如今是我的人,再不是旁人所能沾惹。瞧着你的颜面以往的事就罢了,下次再来相扰,休怪我翻脸无情。”
一路马车辘辘,左卿辞一言不发,白陌屏息静气,一声不敢出。
回到府中,左卿辞径直寻到后廊,忽然站住了。
形形色色的冰雕置了一地,细碎的冰屑铺落如银。廊柱旁倚着一个人,抱着膝半蜷地睡去,脸颊在风里冻得发红,身边还散着几枚冰凿。
不知什么缘故,一簇簇乱焚的心火突然熄了。左卿辞看了许久,缓步近前。她蓦地醒了,见是他才放松下来,又说不出什么。“已经雕好了,我走……”
“你累了,先睡一阵。”他的声音很柔,修长的手捂在她眼上,她忽然觉得疲惫极了,意识也开始昏沉。软绵绵的柔躯滑入了左卿辞的臂弯,他横抱起来,一路走回卧房。白陌知机地合上门退了出去。
左卿辞将她安置在榻上,替她脱去靴子与外衣,正要覆上锦衾,忽然停了一瞬,解开她的小衣检视莹白的脊背。肌肤一片柔细光滑,旧伤已被药浴消去了痕迹,但指尖略为着力地抚过,仍能感觉到肌理细微的起伏,凸凹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