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谷位于一处幽谷,谷外高高的青岩生满藤蔓,绿意盈盈,覆盖着古老的岩壁,一枚壁虎从叶间爬过,摇晃着黑灰的尾巴慢悠悠钻入石缝,谷口的石壁间吊着一块生满铜锈的云板。江湖客来此求诊,唯有在云板上击槌请见,至于谷中人是否愿意看在黄金的分上施救,全随谷主个人喜怒。历年来不乏试图闯进去的高手,却无一人能趟过谷口的迷阵与机关,阵内外的累累白骨绕生着野葛碧叶,寂寂地昭示出谷中医者的无情。
左卿辞将白陌留在谷外,只身走入阵中,阵中景致移步而换,叫人目眩神迷,顿失所向。他全然不为幻境所惑,三折两绕避过机关,用了半个时辰走出迷阵,待踏出最后一片林子,眼前现出了一座仙境般的山谷。
晶莹的水瀑从崖上倾落,如匹练飞坠成湖,化为数道清浅的明溪,将山谷分为数块,溪中涌动着斑澜的游鱼,漫山遍野的花如火如荼,仿若云霞铺锦。各式简雅结实的木屋散布于花野中。屋外有人莳花,有人修篱,也有人在树下捧着书研读,三三两两地围聚讨论,意态散漫闲适。
一只梅花鹿迎上来,亲昵地顶蹭左卿辞,他拍了拍鹿颈,骑上去一声轻叱,鹿蹄撒泼,轻快地跑起来。鹿鸣呦呦,载着他跃过清溪,奔过山地,一路经过不时有人回首,惊愕之后惊喜地叫出来。
“是大师兄!”
“大师兄回来了!”
“大师兄,谷外可好?”
坡谷深处有一株逾九百年的树,枝丫粗壮,树上筑了一幢极大的树屋,与树宛如一体,绿荫蔽顶,阴凉宜人。树屋四面开窗,竹帘半卷,光线与视野极好。一个落拓潦倒的中年人侧身而卧,通身酒气冲天,一边还搁着酒坛,也不顾外边日头正高,兀自醉睡。
左卿辞也不惊动,在中年人身边盘坐下来,倒了一盏酒慢慢地细品。
过了一阵,中年人动了一下,咂着嘴摸索酒盏,半晌没摸着,睁开眼睛怔了一怔,一瞬间的神色似厌恶又似欣慰,掺在一起极为复杂。
左卿辞只做不见。“又饮多了?今年的春水冻酿得不错。”
清矍的脸上犹有昏然之色,中年人坐起来,疲沓地揉了揉脸,语气恶劣:“回来了?总算还未死在外头。”
左卿辞打量对方眼角的细纹,同样没好话。“上了年纪还是少发些酒疯,难看得紧。”
“事事不顺心,不喝又能如何?我用十来年养了一匹狼,一句不对抬脚就走。”中年人怨气横溢的讽了一句,又有些后悔,僵硬地缓了口气,“玩腻了就回来吧,外面糟污得很,谷中到底清净。”
左卿辞懒懒地托着盏,并不在意。“既然我是不长心的豺狼,去糟污堆里有何不好?”
中年人被他一梗,抑下气叹了一口。“你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在外造了多少孽。”
左卿辞漫不经心道:“近年已改了,人不犯我,我自不会犯人。”
俊颜看着令人怨憎,姿态也是漫散得惹厌,这孩子是他一手看大,虽然聪明,心性却是凉薄,越长越像那个人,全无半点肖似……
中年人凝视了好一会儿,现出颓色,眼角的细纹越发明显,语气变得阴郁。“既然如此,你还回谷做什么?”
“有点事想问。”左卿辞无视对方阴晴不定的脾气,闲闲道,“碧心兰、幽陀参,佛叩泉、风锁竺黄、赤眼明藤、汉旌节、鹤尾白、锡兰星叶凑在一起可治什么?”
中年人习惯性地摸过酒坛,失望地发现空了,闻言一愕。
左卿辞侧头支颐。“师父可知这是什么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