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在何方,山长水远知何处。
相思有多长,天涯地角无穷尽。
所有人都被台上的交战吸住了,银链破空,起先仅有三尺,后至九尺,至极处满台电光裂空,奇异的啸声刺人耳膜。
屠神休苇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兵器。
碎魂镰是长兵,柔丝更长。
他想以重镰击断,可她将正阳宫的内劲化入其中,游丝如有生命,竟是捉不住,偏又是那样锋利,一寸划过便是入骨断筋。
屠神断喝一声,长镰漫空一绞,绷住银丝一收,纤影仿佛不着力地直掠而来,如果不是闪得快,飞舞的游丝险些割破他的咽喉,等避身过后,镰上已经空无一物。
斩尽空,收不住,千丈柔丝化作漫空的杀意,无形无迹,无孔不入。
这是什么丝,这是什么兵器!休苇第一次生出了惧意。
然而世上没有无懈可击的事物,苏云落的呼吸异常急促,双颊激红,汗湿发梢。驭使这件武器极耗心神与真力,又是对阵空前的强敌,她还是太年轻。
仅仅是力竭时的一瞬之差,黑镰已经无可避让,她两手持住银棍横拦,在眉前硬生生将镰刃挡下,细细的银柄竟然扛住了未被劈碎,沉重的力道压得她半跪在地,地面的碎石深深嵌入了膝盖。
她的头发散了,血从伤口中渗出,看上去格外狼狈,她紧紧地咬牙,双手蓦然一错,借力将黑镰卸了开去。
重镰带着厉风劈下,锵然嵌入了石台,漫地裂纹如蛛网延伸,随着屠神吐气开声,坚石轰的一声炸开,尖锐的石子带着致命的劲道激射而出,击散了银丝的轨迹,尽管极力腾挪,她的手臂腿侧还是擦出了数道血口,更可怕的是森森黑镰随着碎石一同追来。
她的身法快到极致,黑镰还是追上了她,掠中左边的背胛,人群齐齐发出了惊呼。然而奇迹出现了,她受了一击却没有任何鲜血,反而趁力而起,漫天银光一闪一收,她坠跌下来,勉强一个空翻,狼狈地跪落于三丈外。
坡上的软帐内,琅琊郡主惊骇得险些晕厥,死死抓住茜痕的手。
屠神奇怪地不曾追击,虬髯之口微张,依然保持着挥镰的姿势。
一切仿佛静止了,她缓缓站起来,身形有些歪斜,忽然咳起来。蒙布的纱巾染上了鲜血,呛咳中依然挡不住快意迸发,她第一次开口,低迷的声音有痛楚,也有骄傲:“胡姬只会歌舞?我这一舞如何?”
屠神脸色狞厉,暴喝一声蓦然一挣扎,全身肌肉贲起处猝然迸出了十余条血线。
人群蓦地哗然,惊异地发现屠神从肩至足竟然被银色丝链缚绕了数匝,这一运力,立时被银丝残酷地切裂,鲜血如小溪,从屠神绽裂的身体欢快地流淌,他转瞬已成了一个血人。
苏云落的形容是那样狼狈,声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傲,激越而狂放,踏着满台鲜血,有一种悚人的气势。“今日叫你知道,胡姬不仅会劝酒,会歌舞,还会杀人!”
哪怕是一介凶神,被这般绞杀的场面仍是太过可怖,人们看着屠神发出一声不甘心的嘶吼,再度一挣,银丝彻底嵌入肌骨,他再也站不稳,踉跄跪倒下来。
她在轻离剑边驻足,拾起长剑轻轻一震,迸出一声悠长的清吟。尔后她抬手一掷,轻离化作一道雪虹飞落而下,钉入沈曼青前方三尺的地面,剑穗剧烈地摇颤。
沈曼青扶着殷长歌,秀颜煞白,她没有望台上,低眸盯着失而复得的轻离。
血从屠神身上淌出,血泊越扩越大,胡姬在动弹不得的屠神身旁站定,幽眸里燃着两朵小小的寒星,起腕一收,无数血珠从跪倒的屠神身侧飞散,漫天血雨中有清冽的银光闪动。
庞大的身躯颓然而倒,不可一世的凶神再也没有生息,阖然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