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苏云落而言,近日的左卿辞似乎有些细微的不同。
敛去了时不时的刺讽,他变得更有趣,也更耐心。邀她品鉴涪州风物及美食,展露烹茶的技巧,配上鲜甜的瓜果及形式精巧的点心,让每一日闲适而风雅。持续数日的谈叙,他不再触及任何令她警惕的话题,纯粹温柔地陪伴。苏云落渐渐松懈了心神,以致一次他拉过她的手,她居然忘了躲闪,由着他研看掌纹。
他略低着头,挺直的鼻尖如玉,长睫呈现出诱人的弧度,温润的指尖划过她的手心。说了什么她完全不曾入耳,异样的热痒顺着肌肤蔓延,她突然间口舌干燥。
他漫然而谈,薄唇轻动,时而泛起笑,让她无由地想起那夜迷乱的吻。她越来越不敢看他,又忍不住在他未曾觉察的时候偷眼相窥。
欢谑的语言、亲昵的姿态、细致的观察了解。他像一个耐心十足的猎人,不慌不忙地布网。
然而试剑大会传来的意外,打破了所有计划。
昔年名噪一时,杀人无算的屠神休苇,在沉淀多年后卷土重来,在试剑台上震惊了全场。
当日逍遥神龙、无双剑、林大先生,亡。
三场死了三名高手,一人割喉、一人断肢、一人开膛破腹,血染剑台,场面极为惨烈。
入夜的涪州城不复热闹喧嚣,少了斗酒划拳的呼喝,江湖客们意气消沉,场面一片低迷。
公开较技有胜有败不足为奇,这般血腥的残杀却是极为少见,听着外厢传入的议论声,观战归来的殷长歌神情沉郁,剑眉有一抹压不住的恙怒。“如果不是碎魂镰,屠神岂能如此嚣张!”
异地重逢,这一场邀聚本是左卿辞提议,不巧撞上了试剑大会生变。沈曼青同样心思沉重,但较师弟更为冷静。“碎魂镰是奇门长兵,对敌时已占了优势,屠神力勇,将长镰使得迅疾如风,寻常应对难以奏效,加上镰口沉厚锋利,屡屡斩断对手的兵刃,三人皆是因此身亡。”
谁也无法忘记那柄黑色长镰挥掠的景象,霸悍无匹,当者披靡,闷了半晌殷长歌恨声道:“师姐可有破解之法?”
沈曼青寻思了半晌,轻叹一声:“我想不出,那件兵器确实太过霸道,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就算以同类重兵相抗,也难及他的灵巧,除非技艺远超其上,当年……”
帘外有人激声而起,充满愤慨:“都怪苏璇当年不曾一剑砍死他,留下这贼子今日猖狂!”
静了片刻,帘外哗然响起了议论,众口交杂,尽在谈论同一个名字。
殷长歌的脸僵了僵,握杯的手一紧,在雅座内仰首而饮。
沈曼青对着左卿辞勉强一笑。“公子见笑了。”
听了片刻外厢的议论,左卿辞约略了然。“休苇曾与令师叔有宿怨?”
殷长歌快言直道。“不过是师叔的手下败将。”
沈曼青嗔了他一眼,解释更为细致。“师叔早年曾与休苇一战,将其折于轻离剑下,休苇重伤败走,从此销声匿迹,江湖中多半以为他已经死了,谁料竟在这里重现。”
“难啊!”又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帘外传入,有深深的惋惜,“你们可知那碎魂镰专克刀剑,镰刃以异钢打造,镰柄是百年玄金木所制。鸦九曾道这是他所铸造的第一凶兵,落入屠神这恶徒之手,更是如虎添翼。”
见左卿辞侧耳倾听,殷长歌出言释疑:“那是百机老人,他曾与神匠鸦九交好,今天许多人向他打听碎魂镰的破解之法,他可好,说要以兵器相破,除非第五件神兵出世,谁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左卿辞微微动容:“第五件?不是说仅有四件神兵?”
殷长歌摇了摇头。“鸦九临终前铸成了最后一件,听说样式十分奇特,迥异寻常,可惜随着神匠身故下落不明。”
沈曼青所思的方向又不同。“其实到了师叔的境界,已不受器形所制,也无所谓神兵,只怪我们学艺不精。”
仿佛触动了心臆,殷长歌盯着沈曼青,忽然道。“师姐,明日……”
“不行!”沈曼青截断他的话语,秀美的脸庞一沉,“师父让我们下山只为一全沐府相邀的情面,吩咐了不许出手。”
殷长歌握杯的指节一响,桀骜的心气几乎压不住。“师父不让出手是为避免正阳宫数届显扬,风头太盛,可休苇下手如此狠绝,全是为复仇而来,存心搅了这场盛会,难道就眼看他横行。”
沈曼青蹙起秀眉。“你有应对之策?”